“陆宸呢,他现在在哪里?”颜鸢拭了拭面颊的冷汗,扶着床沿喘着虚气,忆起赵煌之前答应她的话:“不是说带我去见他吗?我现在就能去。”
荷君觑了眼外面泛暗的天色,垂下眸子道:“婕妤娘娘,今日恐怕不行,酉时,宫门都落锁了。”
颜鸢也瞧出时辰已晚,她叹出一口气,寻求确认地问:“荷君,你如此说,我明日是能见到的,对吗?”
她没有收到荷君肯定的答案,疑惑抬头时,只看到荷君眼底含蕴的同情,头不知怎么又昏了起来,颜鸢仰躺回床上,又浑浑噩噩地睡着了。
第二日,颜鸢是在赵煌的延庆大殿上见到的陆宸。
他躺在漆黑的棺木中,身上覆着崭新的白布,赵煌单手伏在棺木的边沿,瞩目望着里面,目光深沉幽静,隐隐藏着笑意,像是在看一件刻雕精美的腰玉。
见来人是颜鸢,他抬手招呼她过来。
颜鸢滞在殿门前不动,一双瞳子死死地盯大殿中央的棺木上,神情震惊且苦涩。
她猜出棺中躺着的人是谁了。
赵煌十分满意颜鸢这幅神情,他眼睛笑得更弯,眼尾的皱纹层叠堆起,像一块块即将剥落的老树皮。
“爱妃,别怕,过来陪朕祭拜一下。”
颜鸢将视线移到赵煌身上,眸中的哀痛也在触及赵煌笑意的瞬间变为激愤,她字句铿锵道:“赵煌,你没有资格祭拜他。”
赵煌笑得肆意,他双手摊开做无谓状,眯着眼睛看颜鸢:“爱妃这是何意,朕是君他是臣,朕为他烧柱香那是他的无上荣光,更何况他还是个横死的、会被世人唾骂的叛臣。”
“史书不会为他正名,只有朕能。”
“爱妃若是有什么想法,需要朕帮忙做的尽管说。”说到此处,赵煌若有所指地顿了下:“只要爱妃说出原谅朕的话。”
“你无耻。”颜鸢忍无可忍,她不再理赵煌,绕过他,挽袖捻起三根香,悬在灯火上静燃。
她看着满面刀口的人,胸腔内万针穿刺一样的痛。
那些刀口划面甚阔,一道交叠着另一道,狰狞地横亘在一起,让人看不出原本的面容,颜鸢很想伸手触摸那些伤口,但她不敢,不是因为胆小,而是害怕棺中的人痛。
是的,她害怕已经死去的他痛。
眼下的睫毛终是蓄不住愈发沉甸的泪水,轻轻一眨,泪水便如断珠一般地落下。
颜鸢承认,她后悔了,后悔最开始没有将一切的一切问清楚便离开,后悔当初一时心善救了赵煌,后悔自己没有保护好笙笙,一而再再而三地被捏住软肋,屈从于赵煌的淫威之下…
最后悔的是,这么多年过去,她还是年少时懦弱无能的她,没有一点长进,平白错过许多好的人和事。
陆如珩,你身死道边有一半结果是我造成的,九泉之下,不要忘记恨我,待来世,我定还报平安于你。
再见吧,我会照顾好笙笙,告诉她,她的父亲曾经任职大理寺,洗冤查屈,名噪一时,如果有机会,希望还能与小杏见上一面,问清那个孩子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