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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人,早膳的事都是夏平的过错,大人并不知道那是夫人做给他的吃食,所以才同意世子夫人的提议,一人做事一人当,夏平甘愿领罚,夫人千万不要和大人因此生了嫌隙。”
颜鸢早就听小杏解释了事情的经过,故而对夏平的请罪并不感到意外,她斜靠在素色的大盈枕上,语气和善地让夏平起身:“无事,人忙起来,总是会有顾及不到的地方,大人这几天还需要你的照顾,你不用想太多,安心做好应做的事情即可。”
“多谢夫人宽宏大量。”夏平十分感激地拜头道谢,他又简单地向颜鸢讲了讲陆宸的情况,便拱手告辞,退了下去。
“小杏,我想再睡一会,未正的时候叫醒我。”颜鸢想静静,将一直伺候在旁的小杏遣了出去。
“是。”小杏掩门离开。
屋室内回归静谧,颜鸢倚在身后的盈枕上,迷茫地盯了床头的榕树盆景盯了好久。
午后的时候她曾经召唤了还不大明事理的小僮百年询问姐姐和陆宸见面的详情,百年一五一十地将两人交谈了什么事情,如何阴差阳错带走颜鸢做的早膳全讲了一遍。
于是,颜鸢心中便有了数。
她沉沉地思索着,陆宸他虽然喜欢姐姐,但是他好像也很尊敬姐姐,知道男女有别,彼此都有家室,与姐姐见面从不逾矩,拾得的东西也是借着她的丫鬟送过去,没有生出任何妄念的心思。
这貌似也很好。
而她与陆宸之前虽没有年少相伴的情谊在,但婚后一年也是做到了举案齐眉,相敬如宾。
他从不要求她为他干什么,也从不指责她哪里犯了错,他们之间很少吵过架,有什么事情都是对坐下来好好交谈,陆宸也很照顾她,尽管自己平日很忙,却记得她的衣食喜好,从未让她有过不适之感,而她也因此很快适应了从丞相府到侯府生活的转变。
陆宸怎能不算是个良人呢,他的种种举动,放在整个京城,怕是很少有人能够做到,自己应该欣慰才是。
颜鸢又想了想以后。
再等个几年十几年,陆庭退位做老侯爷,世子陆珏袭爵做成新一任靖远候,她和陆宸就可以搬出侯府,买个院子过他们的小日子,这样陆宸与姐姐就不会经常遇见,时间一长,心中的那点念头也就变淡了…
胸里那股子长久的郁结突然解开,颜鸢直觉得浑身轻快了不少,她理了理盖在身上的薄被,打算趁着晌午的这阵暖光小憩一会。
陆宸如果一直这样克己复礼,对姐姐敬而远之的话,她或许也可以和他这样过一辈子。
…
进了京城,颜芙并没有着急赶回侯府,反倒是给车夫指了通往丞相府的路。
下车后,更是一路直抵王氏居住的蓬韵斋:“母亲,我算了日子,觉得母亲的病应该好了大半,正好我今日从城外回来,便顺路过来看看。”
对于自己女儿的突然来访,王氏颇有些意外,她一边装作惊喜地看着颜芙,一边屏退屋内的随侍:“孙妈妈,你带着这几个小丫鬟去沏些茶,端些点心进来。”
孙妈妈点头,急急领着屋内的几个小丫头撩帘出去。
见房间内再无他人,王氏这才拉了颜芙到身边,关切地小声问道:“阿芙,这么匆匆的过来,可是发生的什么?”
“陆宸他…”提起陆宸,颜芙的眼睫慢慢垂落下来:“好像喜欢上颜鸢了。”
之前送玉豉冰*片凝露被拒绝的时候颜芙并不是没有想过这种情况,但后来她听说陆宸主动搬到书阁与颜鸢分房而睡,便又将这个猜想扔到了一边,没几天她故意将腰间的荷包丢在陆宸的面前,结果是小杏将荷包送归,颜芙只当是陆宸君子重礼。
不想今日生病中的陆宸又认错她,这提醒了颜芙,最开始的想法不大是假的。
颜芙的一句话没头没尾,王氏听得很疑惑,她仔细问道:“阿芙,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为何会如此说?”
“是陆宸看着我的脸,唤了颜鸢的名字。”颜芙将隅中发生的事情讲给王氏听:“虽然颜鸢与我有几分相似,但也不至于像到会被人认错的地步,陆宸若不是心里时时念着颜鸢,又怎么会喊错名字。”
王氏默了,她将半只手搭在桌沿上,食指和中指节奏规律地轻击桌子的面板,拧眉静思。
颜芙也不说话,她卷着丝帕揉了揉微酸的鼻尖,眼底渐有氤氲生出。
她出身高门,父亲是当朝宰执,母亲是功臣之后,亲姐姐更是宫里得宠的贵妃,未出阁前,她是贵女宴会中最耀眼的存在,嫁进侯府之后,她也是同龄命妇中的表率,如此这般高傲了半辈子,颜芙实在不敢想象自己以后卑躬屈膝地坐在颜鸢下首,唤她做世子夫人的情形。
“阿芙,你肚子里的孩子打算怎么办?”沉默了良久,王氏终于出声。
颜芙深吸一口气:“既然陆珏快死了,我打算将这个孩子打掉。”
王氏看了看颜芙平坦的小腹,叹了口气:“可以不打掉吗?如果陆珏死了,这孩子就是陆珏的遗腹子,若生出个男孩,侯夫人她一定会对这个孩子呵护万分,这对你也有利。”
颜芙摇头,不赞同王氏的说法:“不,阿娘,既然我已经打算把心思放在陆宸身上,不管这个孩子是否会得侯夫人喜欢,我都得打掉他,因为留下这个孩子很有可能成为我和陆宸之间的一根刺,不利于日后我与他同心。”
“那倒也是。”王氏眼角滚下一颗泪来,嗓音哀伤:“可是打胎会伤身体,一不留神,很可能这辈子都做不成母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