绯红女使笑吟吟道:“这丫头虚有其表,看样子,也是初学乍练,修行火候不够,战斗结束。”
石门背后,忽而传来一个声响。
“住手,不要伤她!”
一个男人的声音,仿佛从大地深处传来,焦急且无奈,像是在乞求戚灵。
戚灵隔门问道:“你是谁?”
“我就是觉空!苦行者,觉空。你们一定是赤焰山金褛裙娘娘派来的吧,我知道我逃不掉,但请高抬贵手,不要伤及赤焰山术官。”
戚灵柔声解释道:“不要误会,我不是打算要抓你回去。”
听到这句话,石门后的觉空沉默了,尽管看不到他的表情,但猜得出是颇为吃惊。
觉空像是拍了拍石门,“真的吗?能告诉我,你们是谁吗,为什么到这里来?”
戚灵扼要说了经过,但这次却点明,只想知道其中缘由,且绝不会为难宿霜与觉空。
男人喟叹了一声,“那时候,我只是个到处朝圣的苦行者,是从格虎城来,路经了赤焰山。听这一带上了年纪的老妖们说,早些时候的赤焰山,还没有收矿寨,也没有什么山主娘娘,山中最负盛名的,唯有一座炎君庙,朱漆的院墙,火红的琉璃瓦,格外气派。后来不知道为何,香火断了,庙宇也荒废了,统统埋没进了荒草堆。”
戚灵侧耳听着,悄然问玄松魂:“炎君?”
体内玄松魂翻着老黄历回答:“炎君,是上古时期一位自然之灵,地、火、水、风四位灵君之一。在西牛贺洲,觉空这种苦行者,追求仰慕的便是这种灵君道法。”
接下来,戚灵听见觉空说道:“于是我动了想要重修炎君庙的念头。可赤焰山一带,既没有大的城池,又没有商旅途经,虽说土地算不上贫瘠,但说到底,并没有几只妖兽愿意掏钱修庙,偶有些西牛大洲本土的人族,他们也净是山野樵夫,为吃喝愁苦度日,更难集资捐帛。恰巧这时候,山里来了位手眼通天的金翅族女人,正是如今的山主娘娘金褛裙。我便求到了金褛裙跟前,跪倒发誓,愿以自焚作为代价,祈求娘娘帮助重修炎君庙。金褛裙倒是头一回听说,真有人不怕死愿以命抵庙,不过她素来厌恶自然之灵,觉得那都是些虚幻泡影,可架不住我的苦苦哀声,就吩咐贴身侍女宿霜办这个差事。”
戚灵纳闷道:“而后,炎君庙得以重修?”
“是啊,可我贪生怕死,却不愿再自焚了。”
“这倒是……有一点点理亏。”
“这个消息传到金褛裙耳中,她再也不肯罢休,跺着脚发脾气,埋怨我言而无信,说我景仰的炎君也定然不是什么真圣,最后下令给宿霜,要将我活活烧死。宿霜啊,这位术官反而觉得,娘娘确实难为人了。蝼蚁尚且惜命,何况一个大活人呢?虽说出尔反尔,也不至于烈火加身吧?哎,宿霜,她一时心软,便私自放走了我,甚至瞒着娘娘金褛裙,只说是火场发生了意外,被我抽身逃走了。”
戚灵回首看了眼宿霜,“冷若冰霜的姑娘,心肠挺热。”
觉空没有理睬戚灵,继续道:“随后我一直朝西北逃命,跑到半夜,发现在这里一处石洞,便闯进去歇息一阵,后来竟再也没出来过。”
戚灵眨巴着眼睛问:“没有出来过,别有所指么?”
苦行者觉空苦涩道:“我在这洞里,寻求到了庇佑!”
又一句令人费解的话。
绯红女使眉头一皱,赶紧拉了一把戚灵。
常听说西牛大洲某些极其隐晦的古洞中,藏有幽魂妖鬼,能寄居人身占据皮囊,而活人自身根本觉察不到,最终邪灵吞噬人心,让活人说出满嘴胡话,再去勾引更多路人靠近,这种状况,在眼前的荒郊野岭也并非不可能发生,这洞中或许就藏了古怪,不然这堵石门,怎么这么邪门呢?
面对纹丝不动的石门,戚灵望的出神,“觉空,我认为宿霜做的没错,我的家乡,南瞻部洲有句俗语,叫上天有好生之德。我可以现在扭身就走,非但不会抓你回去,还要假装从未找到过你。”
觉空却用力拍打着石门道:“你假装又有何用?!现在那金褛裙,已经知道我躲藏在这儿!你不能走!”
戚灵疑惑道:“我为什么不能走?”
觉空拍击石门的动静越来越大,声音也有些歇斯底里,“你走了!一定是回去报信,你打不开石门,一定会让金褛裙找援手,你骗不了我!”
紧接着,又听见觉空自怨自艾的哭泣声,竟瞬间变脸一般,以极快速度转换着情绪,“不要走啊,你不要走,对了,你叫什么名字啊?不要伤害宿霜啊,都是我的不好,是我言而无信,我不是个人,我不是个人……”
也许最后一句才是真心话。
这次绯红女使使劲拉住戚灵,往定虚空里拉。
尽管隔着石门,但仅凭声音,就听得出觉空哭得一塌糊涂,不是忧伤那种哭泣,更接近痛苦的哀嚎,他仍旧击打着厚厚石门,而寻常人若想在石壁上弄出这样的声响,一定得敲到骨碎肉烂才行。
石门与地面接壤之处,忽而有了道极其窄的缝隙,一滩殷红的血液溢了出来。
觉空语无伦次的叫唤着,然而隔着石门,戚灵真不清楚究竟出了什么状况。
为了安全起见,戚灵站到定虚空正中,又把绯红女使拉了进来。
随后戚灵朝石门试探问道:“你愿意出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