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透了口气,语调也轻柔许多,“夜晚,不可以在高地过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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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些年在柔利镇厮混,徐健就常听军中同袍笑言,不要轻信女人的话,越水灵漂亮,越不能信!
一帮大老粗,互相传递此种观念,潜移默化之下,徐健多多少少有所苟同。
加之白袍女人来自北地,无形之中已被徐健视为敌手,故而纵使女人口吐金玉良言,徐健也当作耳旁风。
不知为何,北俱芦洲南境的夜色,要比南瞻部洲北边温柔得多,气候也比柔利镇暖和一些,仿佛唯独柔利地界遭受某种法阵笼罩,常年酷寒,伐人肌骨。
雪原巨树以北,是一成不变的霁雪初晴景色,高地上同样如此。
徐健看了会儿日落,没有理睬白袍女人,在避风处铺上军备箱中的稻草,拉住廉勇落座。
爨延龄则爬上冰桥,凭着一颗好奇心四处搜索。
廉勇仍旧时不时瞥向女人,问道:“后面有什么打算?”
徐健垂声道:“离开这,趁天黑往回走了。二号营地距离这还很远,虽然天气不错,可路上凶险,不必去了,夫子,应该不会往北走。”
廉勇龇牙一笑,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躺了下来。
徐健转头望向冰桥,确认爨延龄仍在那边,“得带上那小子,经由言浮城,再去趟西牛贺洲。”
廉勇闭眼摇头道:“那你得跟将军请个长假了。”
徐健说道:“将军那边,你也替我说下情况,新兵入营没多久,就撒丫子撤退,跟逃兵似的。”
廉勇点头道:“你小子名声不显,却是铁围军出身,还他娘新兵入营,扮猪吃虎呢。”
听到“铁围军”三个字,徐健仍是有些发怔,虽然在玉堂躺了几年,被捉去天风牢营,日子也潇洒无忌,但是只要听见那番号,徐健就觉得心底所有开心被瞬间吸干,有些过往,恐怕这一辈子也忘不掉。
不知不觉间,廉勇被一根硬物戳了戳屁股。
廉勇翻了个身,瞥见爨延龄手握弩箭杆,正蹲在边上,指向四周,左顾右盼。
高地上,每根铁围军旗帜底下都影绰绰出现了个执戟军士。
夜色下,幽影阵列。
廉勇顿时呆若木鸡,此刻明月初升,附近执戟军士的幽影轮廓在逐渐清晰,甚至开始挪动僵硬的脚步,面向冰崖聚集。
虺龙少年爨延龄又拍了拍徐健,可这位“娘亲”神色呆滞,望着那些若有若无的执戟军士,有些发傻,像是陷入痛苦回忆。
随着执戟军士身躯明朗,这些执戟军士举手投足愈发流畅,面貌也逐渐清晰,廉勇吓了个哆嗦,他们全都来自南瞻柔利!
不过廉勇很快掐了一下自己脸蛋,又记起了什么,连滚带爬来到白袍女人身边。
女人正眼神幽怨的盯住周围,直到被割断浑身绑缚,立马与廉勇对视一眼,悄声道:“这帮东西眼神不好,快进箱子躲躲。”
万幸这会儿高地上军备箱都被爨延龄开了个遍。
女人悄摸摸翻身进了一只军备箱,箱子仅能容身两人,廉勇张着大嘴,也顾不得许多,反身回去拽住了神情痴痴的徐健,拖到女人箱中,紧接着爬入另一只木箱,最后朝匍匐在地的爨延龄招了招手。
虺龙少年来到箱边,迟迟不肯进来。
廉勇比划了一个掌形如刀的手势,又指了指相距不过十步,怵目惊心的执戟军士,随后在自己脖颈前比划着一抹,不曾想爨延龄死活不愿进入木箱,不知在耍什么弯弯绕绕,廉勇气急败坏,稍一用力扣进上箱盖,还是砰然作响。
透过木箱缝隙望去,廉勇顿时有些忧心。
附近十余名执戟军士浑身冒着绿光,被声音吸引,转头望向此处。
爨延龄一琢磨一思量,咬牙跑向来时的登顶小路。
不过高地小路前头,已满是幽然浮现的执戟军士,冒冒失失的爨延龄冲入幽魂当中,瞬间挨了一戟,切肤之痛,令这少年低吼一声,心思纯粹,暴跳化作虺龙本貌,愤怒踩向执戟幽魂。
然而虺龙爪底,却扑了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