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晓时分,太牢关总兵衙署,廉守岁独自坐在公案前,派出去递往言浮城的信函已经走了两拨,第一拨是告知西牛贺洲大致状况,并请示能否与妖族缔盟,第二拨是封自白书,讲我廉守岁统兵多年,身为西境大将,统兵不过数百,终日闲来无事,每日能够吃三斤肉,睡到自然醒,午间犯困了,还会鼾声大作,大腿根部,因为长期不骑马,长了肥肉膘。
如今天风进犯,我廉守岁躲在后方,已然亏欠了言浮父老,故而要求返回主城,再举旗到东线效力。
衙署的亲兵少年,也算是廉守岁一个本家侄子,名为廉平之,一直蹲在门口,嘴里叼着根草须,咗了吐,吐了咗,显得既紧张,又无聊。
廉守岁心绪百感交集,朝门外喊道:“平之。”
廉平之伸了个懒腰,迈步进来,“将军,第三封信,写好了?”
廉守岁叹道:“信,只有两封,再没了。我叫你进来,是问问你,眼下突发变数,你觉得,咱们能相信妖族吗?”
廉平之龇了个牙花,“我现在想到他们,还后怕呢!这些个毛脸狼嘴的,太吓人,他们吃人的吧。我觉得不能相信!”
廉守岁点头道:“我心底,对妖族是有所怀疑的,不过也真希望能够相信那个,叫戚灵的小姑娘。太牢关本就是防着斩鲸关,倘若消除了后顾之忧,天风城那帮杂碎就得全部躺着。”
廉平之默然点头,“姜大哥怎么个看法?”
身为货真价实的清微正统弟子,大掌教真人亲传,姜灵运到来,几乎等同于真人亲临,所以太牢关上下面对姜灵运,不论真假,谁都会展露恭谨姿态。
可若真计较起军政大事,言浮岳牧包括廉守岁仍将一丝不苟。
毕竟清微已经是过去式了。
太牢关外,西北二十里。
随着柳伏骥骑兵队伍疾速向北奔袭,赫默三千虎豹骑也在太牢关外扎下营盘,姜灵运快步走过军帐,又不断被妖族叫住,双方都满心好奇。
姜灵运耐心向妖族军士介绍自己的身份,以及清微宗门的渊源历史,妖族们却向他传递风靡西牛贺洲的各种妖族志怪。
姜灵运不禁深思,印象中西洲生灵何等蛮荒,不曾想居然与人族无异,可惜言浮城的老百姓不知道,天风城的铁血爪牙也不知道,最后他蓦然大笑,“天地有灵,天地有灵。”
又到傍晚时分,和衣而睡的廉守岁躺在关内官署床榻上,廉平之守在厅外椅子上,歪着脑袋呼呼大睡,当门外传来呼喊声,廉平之脑袋歪斜枕空,猛然苏醒。
报信的兵士道:“信鸽来了,回信了!”
睡眼惺忪的廉平之迷糊站起身,喊醒了廉守岁,这位守关主将拿布满老茧的右掌搓了把脸,瞪大眼睛去看那封信,上头短短两行字道:“酒少喝点,别胡扯了。东线吃紧,想来,那你即刻来吧,会有人接替你。”
落款言浮岳牧范希文。
廉守岁心情其实一下子沉重起来。
岳牧大人居然不相信妖族来了!还只当是俺老廉喝多了说醉话,闲得蛋疼编出这套说辞,无非是想借机赶赴前线?
眼瞅着关外的妖族连营,廉守岁焦急得再也按捺不住,捏着信笺纸条,叫廉平之牵马,即刻独自东去。
这位太牢关主将不得已亲自赶赴言浮城,太牢关大门禁闭,戚灵也只能静静等候。
只是等了两日后,一哨骑兵自东向西,慢悠悠晃荡着旗帜,来到了太牢关总兵官署,领头的男人身穿缎袍,仰脸瞧着官署匾额,如愿以偿的微笑点头,胯下良驹虽然十分疲惫,男人却容光焕发,他稍微转身,对背后一众扈从道:“好地方啊!啧啧,你们瞧,多好的地方,清净,街上多清净,不愧是边陲要塞,真适合养老,明日你们几个回去,把我老娘和媳妇都接过来。”
一直守在官署的廉平之冲出门来,疑惑问道:“你们谁啊?”
身穿缎袍的男人自顾自说着,“不行,不行不行,先不能接她们!我得先会一会,本地的小娘子。据说这地方,野味也不赖,你们想不想今天就来上一口!”
身后扈从们十分开心,“要!要!都要!”
随着男人背负双手迈步进了官署,一名扈从掏出换防文书,甩在了廉平之脸上,少年猛然绷紧身体,问道:“我家将军呢?”
男人突然转头,理直气壮道:“从现在起,我,就是你家将军了!至于廉兄嘛,哎呀,真是的,放着清福不享,一心想要去东边,甘冒箭矢上阵杀敌,真叫我佩服呀呀呐呀~”
男人突然哼起了言浮小曲。
廉平之张大嘴巴,也不再吭声,撒腿扭脸去寻姜灵运,可城门紧闭,在没新的将令传达说要开启之前,廉平之也只能猫在城头跺脚干着急。
哪知新一任太牢关总兵领着扈从,前脚进驻了官署,后脚就混入关上最豪奢的一座酒楼,等从酒楼出来后,就谢绝见客,也搁置下一切公务,次日开始忙着收拾起总兵衙门后花园,压根不来城头看一眼。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
以至于这太牢关前满布妖族军帐的状况,新任总兵丝毫不知,沉浸在自家太平小天地里头,享受着南瞻部洲西陲独一份的惬意。
不过关内的动静,是一点瞒不过狮鹫哨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