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嫔养病久不见人,说起话来都叫人听不懂也就罢了,只别是病还没养好,或是移了性情就不好了。”
宜修端起茶水笑道:“毕竟你如今出来了,在姐妹里耍耍性子咱们不过一笑就完了。可若在逢年过节的宫宴上,只怕非但堕了年家名声,丢了皇室颜面,更惹得皇上龙颜大怒,伤了龙体。到时候年嫔你可就万死难辞其咎了。”
这是明晃晃的威胁与嘲讽,对年世兰来说和当众扇她耳光没有一点分别。
然而皇后根本不理会她勃然大怒的脸色,甚至颇有闲心:“大家尝尝我宫里新调的茶水,看这味可对不对?”
三个新人心生疑惑,自来品茶不是该说味儿正不正,怎么皇后却说对不对?难不成皇家喝的茶叶还能有假?
等在看茶碗,更奇怪了。这也不是茶啊?虽说有个茶字,可杏仁茶不该是一种饮品吗?里面也没茶叶啊?
再抬头,便见同公司的前辈们面色古怪,显然知道其中内情。这一刻她们三个终于生出一点新人的茫然失措:啥啊,究竟是啥瓜啊?能不能顾及一下新人小白啊?
年惜文心里像是小猫抓似的,她就坐在年嫔斜对面,自然看到她脸色从红变青再变白的全过程,分明猜到了只怕这个瓜与她在家就喜欢拿鼻孔看人的堂姐有关,无奈入宫时日太短,与旁人交情太浅以至于不明白其中底细。
真是太让人遗憾了。
当然她不知道,其实这事儿在场的娘娘们也不知全貌,不过是猜度个一两分,个中内情整个紫禁城只怕唯有上首的皇后最清楚,说不定下面脸色更调料盘似的当事人都未必全然明白。
“娘娘这儿的杏仁茶尝起来倒叫臣妾怀念,原以为是喝不到了,没想到娘娘竟真做了出来,可见您与纯元皇后姊妹情深。”
旁人不敢说这话,毕竟一般而言,活着的皇后总是不大乐意提及已经死掉的前辈,但懋嫔看得明白,皇后娘娘显然属于心胸开阔的那一挂,并不将死人挂在心上为难自己,甚至很愿意把死人都拿来用一用,既然如此,自然该她当仁不让,如今坐着的这些人里,可就属她资历最老了。
毕竟她不知道这世上还有一种事叫穿越,计较的已经计较死了,不计较的恨不得自己主动去q。
皇上都拿纯元来营销深情丈夫了,她这个真有血缘又共事多年的好妹妹当然也得跟着上级的步伐,也给自己套一个姐妹情深的buff。
见懋嫔上道,宜修脸上的笑容愈发真切:“你尝着也觉得与姐姐那儿的一样?自从姐姐去后,我心里常常思念,喝着这个,倒好像回到昔日咱们在府里的日子了。”
“说来其实苦杏仁制的茶水香味更浓,只是这苦杏仁含有剧毒,虽能炮制到底让人心中不安,故而本宫用的还是甜杏仁,便总觉得差了点什么。”
宜修悠悠叹了口气,左手边的齐妃终于逮着了机会,连忙笑道:“那有毒的东西当然还是别入口的好,万一伤着人就不好了,臣妾喝着如今这茶味道就很不错。”
“嗯,齐妃说得很是,我也是怕这个呢。”
宜修满意地看着下面的年嫔垂着头终于肯老实了,这才笑着招手让她们散了。
接下来一连三日,皇上都只招了瓜尔佳贵人侍寝,还赐了她封号恪,如今已经成了恪贵人。
一时间她在宫里愈发炙手可热起来,另一边的年贵人倒还罢了,吴常在却心里暗暗焦急,没等她想好要不要冒着得罪人的风险去争一争,皇上便又在短暂的放松后,重新埋首在前朝浩如烟海的奏折里。
前期的皇帝还是比较符合工作才是大老婆的肝帝设定的,宜修没什么真情实感地为宫里两颗运气稍差了点的小白菜可怜了两秒。
而吴氏,则是由犹豫变为了懊恼再到嫉恨。尤其在感觉到旁人明显怠慢后,心里的不甘像是生了根的野草,疯狂生长。
“小主,吴常在又往前面去了。”
融雪一进屋子就忿忿不平地对着东稍间正在描花样子的年惜文嘟囔道,却见年惜文笑道:“好融雪来的正巧,快帮我描一下,我才弄了一会儿这眼睛就涩了。”
融雪果然走过来告了声罪先是帮着描了两笔,再便什么都忘了,埋头直弄了一个下午,还是年惜文先过意不去,怕她脖子受不住,这才轻轻拍了拍她:“好融雪,不急于这一时,我瞧着时候不早了,你去叫拂云把我的晚膳提来吧。”
融雪有些意犹未尽地搁下笔,这才发现已经这个时辰了,连连告罪,心里暗恼自己怎地如此不知轻重,真是见小主好性了这几天过的骨头都轻了。
在脑子里警醒了一回自己,完全忘了自己进门时要劝小主小心吴氏、多多上进的融雪忙收拾好桌案,一径出去吩咐好了人去取餐,又转头忙起旁的。
虽然如今年贵人只住着东配殿,正经伺候的也就两个宫女和一个跑腿的小太监,但事儿也不少,每个月她们的分例都是随着长春宫的主位一道支取,这反而更要求融雪这个贴身婢女能协调上下。
这点上融雪一直做得很好,只她之前曾在坤宁殿干过一段时间,也有一两个相熟的,知道皇上这一忙起来等闲不会停下,又见自家小主总是一副摆烂的模样,再加上最近吴常在似乎搭上了齐妃,对她们这边的态度越来越不对了,这才着急了点。
年惜文心中有数,她自然也并不是真的就打算躺平了,只是也借着这次的机会磨一磨身边人的个性。
她对融雪还是很满意的,暂时还并不想换了。
看着手里这个描了一半的慈航圣母像,原是出于私欲所绘,画完却发现,皇后的五官置于其间竟并不突兀,竟是幅形神具备的观音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