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后,应天府秦淮河上,一方小船悠悠荡荡,典雅婉转的唱腔从中缓缓流淌:
“……天淡云闲,列长空数行新雁。御园中秋色斓斑:柳添黄,苹减绿,红莲脱瓣。一抹雕阑,喷清香桂花初绽……”注[1]
“我赢了,总得有个彩头吧?”
头发用网巾包得溜光水滑,一根银鎏金回行簪固定在发髻上,一身豆绿棉布圆领袍的少年摇头晃脑地说着,得意洋洋的模样显得分外可爱。
站在船头长身玉立的男人一系黑白水墨色渐变绸绣祥云松柏纹圆领袍,头上却半分点缀也无,只挽了一个发髻,鬓发随风而舞,遮住了他那双阴鸷的凤眼。
低沉的声音带着三分漫不经心:“想要什么?”
“我要你,带我去一个地方。”
听见这句话,男人缓缓勾起一抹笑容,深邃的眼睛像是一汪死水,声音却莫名缱绻,半扭过头对身后的少年回了一个字:
“好。”
小船此刻已快至桥下,答应了对方的要求,男人再度回转过头,漫不经心地一抬眼……
!
瞬间收缩放大的瞳孔倒映出桥上那道出尘的身影:
穿着素白道袍的人右手牵着匹老马,缓缓自桥上走过,天空突然掠过一只大鵟,俯冲而下,擦着那人的帷帽而过,带起的风裹挟着那层素纱,露出一双冷若幽潭的瞳仁。
一声鹰唳直冲云霄,似要将天地撕裂。
“……恋香巢秋燕依人,睡银塘鸳鸯蘸眼。”
身后靡靡之音仍袅绕在耳畔,他却半分也听不进了。
朱瞻基下意识地捻了捻左手食指,那人已经走过了桥,隐匿于人群之中了。
他这才反应过来,对方长着一双他不大喜欢的桃花眼。可今日他却被那双随意瞟过的眼睛摄了心神,甚至忽略了对方绝色的容颜。
“长在这样的人身上,真又是另一番说法了。”
“你说什么?”
方才被男人挡的严严实实以至于没看清那一幕的孙若微戳了下男人,不明白他在叨叨什么。
“我说咱们快要到了。”
暂且将那惊鸿一瞥压进心底,看着眼前这个强装镇定的靖难遗孤,朱瞻基微微欠身:“请。”
……
【怎么样,我这个出场还可以吧?】
牵着马凹着造型在好圣孙面前绕了一下,善祥扭头就奔着城外鸡鸣寺而去。
寺门外一个八九岁的小沙弥一瞧见她忙三两步走了过来:“您就是胡施主吧,师父他已经等候多时了,请随我来。”
“劳驾。”
胡善祥顺着这个小和尚的指引,先将马交给了另一个和尚,接着两人绕过前殿,又行了好一段路方才见那孩子站住脚,示意她地方到了。
她取下头上的帷帽走入屋内,屋子里一个黑衣僧人盘膝而坐,两人目光相接,久久无语。
“你还是回来了。”
姚广孝先一步开口叹息般说道,又抬手做了一个请的标志,胡善祥将帷帽搁在桌上,盘腿做去他对面:“我其实还没想好,这次不过是借着给老道送东西过来看看。”
说着,她从怀里掏出了一个巴掌大的葫芦瓶随手搁在桌子上。
饶是姚广孝一时也被她这动作搞懵了,看了善祥一眼,忘了反应。
“哦对了,还有一封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