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臣不知,儿臣只略问了几句他便咬舌自尽了。儿臣办事不力,还请父皇责罚。”
太子垂首,面露惭愧。要弄出一具咬舌自尽的尸体并不难,在太子入宫之前此事就已办妥,且并没有惊动潜伏在暗处那人。
“无妨,”成康帝摆手,“此事自然会有人告到御前。你回去吧,将这龙袍也带回去放在原处。接下来的几月,咱们父子两怕是要演一场大戏。”
太子心领神会,带着龙袍秘密出宫。他前脚刚走,敖平后脚便领着一名伤痕累累的龙鳞卫入宫求见。成康帝将人唤到御前一看,却是常常跟随在虞品言身侧的同知傅凡星,也算是虞品言的亲信。
傅凡星扑通一声跪下,张口就道,“启禀皇上,虞都统通敌叛国,意欲谋反……”他详述了自己如何无意中发现线索,又是如何躲过追杀前来御前通禀,此间历程委实凶险万分。
成康帝端坐皇位不言不语,面上更是看不出喜怒,大殿内一片嗜人的死寂。当敖平和傅凡星快绷不住时,成康帝才缓缓开口,“敖平,带人彻查永乐侯府,但凡有异即刻来报。”
敖平故作踌躇,被成康帝冷厉的目光一扫,这才领着傅凡星躬身告退。
成康帝将宫人全都遣走,仅留下最信任的内侍,这才掏出手帕掩嘴咳嗽,咳完摊开一看,明黄色的布料上竟沾满赤红的血迹。原来成康帝早已病入膏肓时日无多,这才大刀阔斧的改革朝政,铲除世家,扶持青年才俊,只为太子登基铺平道路。
此事仅有内侍、太医等寥寥数人知晓,连太子和皇后亦蒙在鼓中。成康帝感觉病情越发严重,开年以来就频频与太子交接政务,连奏折也分出一半让太子批阅。太子眼下虽是储君,却已经一只脚踏上了皇位。
这幕后之人恐怕是等不及了。
成康帝用森冷的目光打量内侍,骇得内侍摔了刚从袖袋里掏出的药瓶,跪下陈述忠心。
“起来吧,你从小伴朕长大,朕相信你。”
成康帝沉吟道,“若非知晓朕的病情,这幕后之人不会如此着急,动用这么多暗棋和人脉设下此等杀局。老四,老五,老六……究竟是谁竟隐藏得如此之深,连朕的心腹爱将和太子也一并算计了进去。”
成康帝闭眼思量片刻,再睁眼时已杀意凛然,“派人去查徐院正,切记不要惊动他,只监视起来。”
殿内忽现一名龙鳞卫,官袍却不是惯常的绛红色,而是玄色。他拱手领命,似忽然出现那般又消失不见。
内侍跪在地上重重磕头,明白成康帝虽然嘴上说着相信,心里已然起了杀心。但凡知晓他病情的人,此间事了怕是一个都别想活。
老太太吐了一口血,偏不让马嬷嬷去请大夫,连声喊道,“去开了言儿院门,搜查所有房间,尤其是书房,快去!”
孙子吃了败仗,言官必会大肆弹劾于他,然而他也算是英勇殉国,皇上看在侯府一门三烈的份上只会重重拿起轻轻放下。此时谁人若是想彻底扳倒侯府,必定会罗织莫须有的罪名栽赃孙子,既然是栽赃,定然就会有罪证。这罪证在哪儿?又是如何进来的?
联系虞妙琪那番话,老太太顿时如醒醐灌顶,大彻大悟。
虞品言将侯府当成军营一样管制,府中哪怕缺人也绝不会从人牙子手里买,雇佣的都是家生子。有犯了事的下人要撵出去,也都是一家子统统发卖,不留余地。即便虞妙琪管家时坏了规矩,侯府看似糟乱,却也让人钻不了空子。至于毒枣事件,只能说虞妙琪贪心贪出了一定境界,连虞品言都控制不了。
虞品言每次出征必定会吩咐老太太封了他院门和书房,还每日派人去检查封条,若是稍有异样便立即彻查。如此,竟是将侯府辖制的似铁通一般。
而虞襄居住的荆馥小院离他的书房只一墙之隔,为了方便还另设了一道角门,从不上锁。虞妙琪将孙子和孙女的事告知自己,还让自己尽快将孙女嫁出去,然后引得沈元奇上门认亲,又引得自己和孙女在荆馥小院大闹一场,连侍卫和下人都惊动了。
所有人都在劝解自己和孙女的时候,虞妙琪在哪儿?她有没有开了角门偷摸到孙子书房?
老太太想得越深越觉得惊恐,杵着拐杖就要下地。然而她醒悟的委实太晚,人还未出房门,就听外面吵吵嚷嚷的闹起来,依稀有人大喊,“不好了,龙鳞卫来抓人了,快去找老夫人!”
老太太急急忙忙奔到孙子书房门前,就见敖平在一群龙鳞卫的簇拥下从门里走出,手里捧着一个装满书信的小匣子,厉声喝道,“罪臣虞品言勾结西夷人谋朝篡位,而今已是证据确凿!来人啊,把所有人都抓起来!”
龙鳞卫齐声应诺,将所有下人反剪双手绑起来,一个个带走。老太太乃是一品诰命,稍微得了些脸面,被两名侍卫用刀抵着后背押上牛车。虞思雨和虞妙琪也被扭送过来,一个汲汲皇皇,不知所措;一个面无表情,眼中却闪烁着喜色——这永乐侯府终于被她一手毁灭了,真是快意。
命运就算改变了,某些地方也总是惊人的相似。上辈子的虞妙琪已经贵为四皇子妃,却还是用同样的手段摧毁了永乐侯府,只因为虞品言得势以后上表成康帝欲接看守皇陵的太子归京。成康帝素来钟爱太子,若非碍于天命之说,他绝舍不得送太子出京。虞品言奏折甫一递上去,成康帝便欣然应允。
太子有虞品言在背后支持,又重得成康帝宠信,上位只是早晚之事。如此,虞妙琪为了四皇子的大业,也为了自己的锦绣前程,终于对永乐侯府下了黑手。
不同的是,上辈子虞品言战死西疆,这辈子的虞品言却会活着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