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公主蔫了,吃糕点也觉得没味,略坐了小片刻就起身告辞,临走吭吭哧哧的说明天再来。虞襄回房后立即洗了个香喷喷的花瓣澡,对着镜子摆弄阔别许久的胭脂珠钗等物。
“帮我涂蔻丹。”
她将手摆在梳妆台上。
桃红和柳绿连忙拿出小钵调制凤仙花汁,闻着沁人心脾的香味,忽然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涂好蔻丹,柳绿一时兴起帮主子梳了一个十分精巧复杂的朝云近香髻,专门捡那华美的珠钗往发髻上插,又挑了一件大红色的娟纱金丝绣花长裙让她换上。
虞襄穿戴妥当,对着镜子描眉抹唇,捏着细细的羊毫笔,沾了蜡油调和的金粉,在眉心正中画了一朵盛放的莲花。
她微微挑眉转向桃红,问道,“如何?美不美?在外奔波数月,你主子我的容貌并未折损吧?”
“岂止并未折损,小姐您又漂亮许多!我简直看呆了!”
桃红竖起两根大拇指。
柳绿抿唇而笑。
“太美也是一种罪过,我这腿还是得时好时坏才成,否则太惹眼会招祸的。”
虞襄托着腮帮子笑叹。
柳绿翘起的唇角微微抽搐。
真是说什么来什么,虞襄上一刻说招祸,下一刻就有小丫头前来通禀,说孙家又来人了。
因孙夫人打点的妥当,那丫头死是死了,也留下了血书,偏偏她家人为了五百两银子和几十亩良田,竟是不肯帮她伸冤。若非为了继续讹诈孙家,那血书本也打算一并烧掉。
沈元奇几次找到那家人,刚说出‘伸冤’二字,他们就又哭又闹宁死不从。沈元奇无法,只得捏着鼻子认了。谁知他是认了,孙明杰却不肯认。他早就觊觎虞襄美貌,又思及她断了双腿,在床上还不由着自己想怎么摆弄就怎么摆弄,弄死了只推说她体弱病亡也就作罢,简直没有比她更合适的妻子人选。
故而孙明杰总也不肯放弃,遣了冰人三番四次上门提亲。起初倒还客气,等沈元奇为太子求情而被停职之后,孙家气焰就嚣张起来,竟改口说要纳虞襄做妾,把沈元奇气得差点吐血。
虞襄听小丫头三言两语交代了事情始末,横眉怒目的往前厅走,甫一跨进门槛就听冰人蔑笑道,“沈大人,您赶紧答应了吧,过了这村可就没这店了。孙少爷现如今已在吏部领了差事,不但长相俊秀,风度翩翩,更有大好前程摆在眼前。反观你家小姐,除了长相还有什么?不但脾气乖张,还不良于行,虽说治好了,想来走路也不比常人利索。您现在好歹还是大理寺卿,等日后皇上发落下来将您贬黜,再要将您家小姐嫁到孙家那样的门第可就千难万难了。”
因太子一系的官员大多被皇上弃之不用,又加之相国如今身在天牢前途叵测,沈元奇这样的马前卒在世人眼里也早晚是被贬黜的命。故而这冰人对沈元奇非但没有恭敬之意,还隐隐有些鄙视。
沈元奇尚未开口,虞襄就先冷笑了,诘问道,“要我堂堂的司农乡君给他一个刀笔小吏做妾,他跟哪儿来那么大的脸?不如明日约了孙夫人一块儿进宫面见皇后娘娘,好生问问她咱们大汉有没有乡君给六品小吏做妾的先例,若是有,我别无二话,倒贴也要入他孙家的门。我这便使人给皇后娘娘送表书请求觐见,你且回去把话带到,就说我明日辰时在宫门口等候孙夫人,不见不散。”
大红的锦袍被风吹得上下翻飞,一股浓烈的香气扑面而来,令人迷醉。少女本就长得明艳无双,此时眸中闪烁着熊熊的怒意,衬得眉心的金莲也似燃烧起来。这是一种几欲令人窒息的美丽,单单看那么一眼,瞳仁就像被刺了一刀,疼得厉害。
冰人下意识站起身相迎,脸上倨傲的神色被惊惧取代。如火一样炽烈的少女哪里是寻常人能够染指的?她不由自主的暗忖,等领会了她话中之意,更是吓得魂不附体。
虞家和沈家落魄了,故而所有人都忘了虞襄司农乡君的身份。如今她一提,冰人才想起这一茬,心中暗暗叫苦。
“却是奴家狂妄了,乡君娘娘怎能配孙少爷那样的庸人。奴家这便回了孙夫人,还请乡君娘娘勿怪。”
冰人一面道歉一面退走,至于明早相约觐见皇后娘娘的事,却不是她能够解决的,还是让孙夫人头疼去吧。
惹谁不好,偏要惹名声在外的虞三小姐,人家现在虽然改了姓,脾气却丝毫未改,上头更有九公主罩着,再落魄也不是寻常人能欺压的。
冰人懊悔不迭,生怕虞襄举起鞭子将自己抽一顿。好在沈大人拦了拦,才让她毫发无损的走脱。
“人都欺到你头上来了,你还做什么好人?”
虞襄狠狠瞪了兄长一眼。
“我是文人,文人杀人都不见血,且让他再张狂几日。”
沈元奇微微一笑,周身隐露的煞气竟不比虞品言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