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诠愣了片刻,心中了然。他摇摇头,对自己这个惊才绝艳的侄儿感到惋惜,但又不会说什么。
王诠:“那唐慎唐景则,似乎已经到幽州了。”
王溱:“是。”
王诠默了片刻,无奈地道:“子丰,手伸得太长,未必是好事。所谓一生一世,是相处了解与支持的一生,并非你一手遮天的一生。你为官做人如此玲珑,怎的不懂如此道理?”
王子丰清雅俊美的脸上难得露出一丝错愕,片刻后,他笑道:“二叔说的是。”
等王诠走后,王溱坐在庭院中,盯着池塘中的那座太湖石。
良久,他揶揄道:“嘴上说得倒是轻巧,二叔啊二叔,你也未曾管好自个儿的后宅!”
刚回到右相府的王诠忽然后背一凉,这位当朝权臣皱起眉头,心道:莫非是王子丰那小侄儿在背后说自己?
不得不说,能当上这个位置的官,就算是第六感,也敏锐得不同于常人。
盛京城发生的事唐慎自然不知道,他也不知道,自己什么都没做,就让王子丰被王诠教育了一顿,教他该怎么处理好家庭关系。虽说王诠王相公的夫妻关系非常不和谐,这件事全盛京都知道,但这并不影响王诠在这方面好为人师的行为。
当然,如果唐慎知道了,恐怕也会不以为意。他和师兄何时是家庭关系了?明明是师兄弟。
次日,一大早,银引司监正林栩又来拜见。
这次,卢深也带着人来找唐慎,双方人马在驿馆碰上。林栩和卢深互相瞧不上眼,二人怒目相对。唐慎出了房门见到这一幕,顿觉头大。
唐慎:“走吧,今日去银引司。”
林栩:“是,唐大人请,下官为您引路。”
浩浩荡荡的人马走到一半,唐慎道:“工部右侍郎苏温允苏大人,已经来幽州城一月了。我在盛京与他是旧时,也巧了,我与他同时被圣上派来盛京。虽说我们所领的差事不同,但都是同僚,我对他也有些好奇。林大人,你可知苏大人来了幽州后,都做了些什么?”
王溱和苏温允绝不是友党,林栩对苏温允也不以为意,他直接将苏温允这些天做的事说了出来。
和唐慎一样,苏温允来幽州办事,赵辅也给他安排了人手。只是他没有银引司的相助,和李景德也关系不洽,所以一个月来,他也做了些事,却进展缓慢,不见成效。
唐慎听着林栩的话,不停点头。
很快,众人来到银引司。
按理说唐慎是来督办银引司的钦差,银引司上下对他不该敬重有佳,反倒该提防戒备。但在林栩的带领下,唐慎轻而易举地拿到了银引司过去一年多的账册,翻看起来。
这账本做得天衣无缝,每一条支出收入都写得详细缜密。若不是真的毫无问题,就是做账的人是绝顶人才。
银引司是王溱的地方,唐慎相信以自家师兄的人品,这账本肯定没有作假。
王子丰不是个完全的清官,甚至唐慎猜测,自己这位师兄可能也贪赃枉法、弄虚作假过。但他身为户部尚书,能敛财的地方多得去,不至于在银引司一事上做手脚。银引司,关乎到十年、百年后,大宋天下的繁荣昌盛。
看完账本后,林栩又带着唐慎,见了银引司的一些官员。
入夜,银引司宴请唐慎。觥筹交错,酒过三巡,唐慎醺着回了驿馆。自从他来到幽州,卢深的差事就不再是监视银引司,而是保护唐慎的安全,等待他的指令。唐慎喝醉了,卢将军派人将他送回驿馆。
唐慎脸颊微红,醉醺醺地躺在床上。他长相极好,哪怕醉了也不减风度,完全不像个醉鬼。但卢深将唐慎扔到床上后,却小声地啐了一口,不屑道:“昏官!”
接着带着人马,浩荡离去。
很快,驿馆中又恢复宁静。
夜色深邃,窗外有雅雀惊飞。
漆黑一片的卧室中,唐慎倏地睁开眼,他轻轻咳嗽两声,感觉喉咙干涩极了。唐慎起身给自己倒了杯茶,他虽然还有点醉,耳朵泛红,但眼神清明,哪儿有刚才脚不能沾地的醉鬼模样。
喝了茶醒酒后,唐慎换上一身深色衣服,迅速离开房间。
他轻手蹑脚地越过几个小院,避开巡逻的官差,来到一间房前。这房间里没点灯,似乎没人,也可能里头的人早已睡了。唐慎却伸手轻轻敲了敲门,没过多时,便有人开了门。
月光下,苏温允打开门,上下瞧了唐慎一眼,鼻子嗅了嗅,似笑非笑道:“唐大人喝酒了?”
唐慎冷冷道:“下官唐慎,见过苏大人。昨夜苏大人特意去寻下官,暗示下官您所住的院落,于是今日下官避开众人耳目,来寻大人。”
苏温允也不再讽刺唐慎,他侧开身:“我已经把这院子附近的人都撤了,进屋说。”
唐慎迈步进去。
房门关上,二人都神色严峻。
白天被林栩评价为“终日无所事事”的苏温允,此刻斩钉截铁道:“以银引司为引,从商入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