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白泽在藏书阁收拾书。他坐在木制高脚架上,古朴色调填满三层楼高的空间,阳光从高窗的玻璃里飘进来,照出空中漂浮的细小灰尘。
他从书架取出一本书,稍微翻了翻,便听到底下的门发出吱呀一声。白泽以为是九昭来给他送东西,谁知定睛一看,居然是楚虞。
楚虞不知从哪翻出来一件白色绸面夹袄,正往身上套,他灵活地用尾巴关好门,抬着头,朝高处的白泽叫了一声。
“呜!”
“你来了,任雀呢?”白泽三两攀下梯子,轻盈地跳到地面,抱臂看着楚虞。
人鱼没有回话,他似是精力用尽,瞪圆的澄澈眼睛略微眯起,透着一股子狡黠冷淡。他坐在角落的木箱上,歪头盯着白泽。
白泽没有说话,后背却漫上一层汗。
楚虞的瞳子逐渐由圆形变为尖锐的菱,如深邃的海沟深渊,泛着简单明了的暗色。他抬着下颌,淡淡地呼噜着嗓子,发出低吼似的威胁叫声。
“你还记得我们的约定?”
白泽手心不知不觉漫上一层汗水,他心中早些时候的猜测逐渐成真,尤其是楚虞露出这种杀意十足的态度,让他更笃定自己的预感。
楚虞勾了勾尾巴,绸缎似游动的珠光尾在根部分叉,让人向往着它在水里是怎样一种美。
洁白霜雪缓慢在他尾巴上方出现,整个藏书阁的气温骤降,转眼间便能哈出白气。
“呜。”
婉转的调子被他一唱,就像琴弦拨动。楚虞收了神通,趴在不干净的木箱子上打滚,滚的满身都是尘。
“你不怕我告诉任雀……吗?”白泽沉声道,话还没说完,数十道冰锥凭空释放,个个瞄准他的咽喉,只剩一指远。
楚虞仰躺在箱子上,高高悬着脑袋倒着瞅白泽,水蓝色的卷发散在空中,瀑布一样流下来。他眯着眼,笑容微弯如月。
可白泽却读出了威胁和逼慑,在那张尚且年幼的漂亮小脸上,察觉到不亚于任雀的恐怖。
“我知道了,我不会告诉他的。”
白泽深吸一口气,冰锥在楚虞的操纵下融化成一滩水掉到地面,这时,门又响了一下。
“楚虞,你在这里干什么?”
懒洋洋的话语配闲散步子,任雀穿着老头衫走过来,脚丫子趿拉拖鞋,半点没有监管者的职业风范。
楚虞眼睛唰一下变成圆圆的蓝色玻璃弹珠,他翻身趴在木箱上,尾巴焦急地上下拍打,发出小鱼要吃奶的黏糊糊叫声。
等任雀快要接近了,楚虞便尾巴重重一拍木质表面,跳出去扑住任雀的肩膀,带着一身灰和他贴贴。
“起开,脏死了。”任雀啧了一声,抹了下楚虞身上黏了吧唧的灰块,没好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