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溥铦已然被屋子里的火药味道给熏得疲倦头晕了,所以懒得动嘴挽留,把他们都给送到了门口。
此时,天已下起了淅沥沥的小雨,钟翰毫无准备,便向溥铦借伞。罗培德本来是想跟他们挤一挤,凑合着回家,可是伞小人多,挤不下他这“第三者”,只好退出。
溥铦抓着时间怪他不给面子;他却嘴硬说溥铦是多管闲事。溥铦气不过,没等他说再见,就把门给关了,转身回客厅,无意地瞥到坐在角落的傅文雪,瞧她正在笑,恼火之情更是难以言表。
吃完午饭后,溥铦送杨忆美回家,他是想趁这个机会把自己想要劝和的话说尽,可是对方一直没给他这个机会。老是东看西看,胡扯乱说。
“那个小姑娘长得不错,和你很配啊。你母亲的眼光真是好,给你选了这样一个漂亮的媳妇。生下来的孩子也最好别像你。”
溥铦听了,马上回击道:“你这叫什么话?生下来的孩子不像我,那像谁?”说完,他感觉上了圈套,脸色羞红了:“我和她并没有什么。假结婚而已。”
“结婚哪有什么真假?媒妁之言,父母之命,这便是真的。”忆美振振有辞地说道。
“我可没碰过她!”他有点发急。
“现在没碰过,又不一定以后不碰。我不信你不会爱上她。”
她看着他,极有深意。
第21章水土不服·回忆
不过,就事论事,杨忆美的话确像颗种子,在溥铦的心里埋下了。然而,种子发芽必须要有阳光、空气和水。可伯明翰这几天的天气阴沉,没有丝毫阳光。溥铦房子里的空气由于女仆艾淋的香水而被弄得浑浊不堪,毫无清新可言。水倒是有,可无法进入人的意识,所以有也可当无。再加之回到伯明翰之后,两个人的关系因溥铦的自作聪明而到了零度以下,这种子要想发育已经不可能了。
原来,傅文雪初到英国生活,对这里不适应,水土不服,浑身没劲。然而其脸上的痤疮对这里的气候倒是十分适宜,生机盎然,才短短一两个月就发展到“山河一片红”了。傅文雪对此并不在意不过有时闲极无聊也会用手去挤,仅作消遣。
溥铦见不惯她这样,所以经常劝告:“你别老用手去碰,越碰长得就越多。”
对方点头听取,态度倒也虚心,却丝毫没有悔改之意,手依旧是动弹不停。于是,溥铦本着人道主义,决心要替她解决问题:“你明天有空吧?”
她低头看书,漫不经心地问道:“干嘛?”
“明天下午,你要是没事,我带你去这里的华人区。”
“为什么?”她奇怪了,抬头问道。
“你看看你满脸的东西,实在是……你别问了,反正不是什么坏事,等以后你还得谢我咧。”
她歪歪嘴,做出满不在乎的样子说:“你真是皇上不急,急太监……”看溥铦脸色有变,才意识到自己的话有带侮辱性,急忙改口:“我都不急,你急什么啊?反正我一辈子不会赖着你的。”
她说中了溥铦心中所想,对方愣了一下,调整了思绪,突然用嘹亮的声音说道:“我急什么啊?都是为你好。小孩子真不懂事!我念你和我是同是旗人,而且上数三辈可能还有亲戚关系的面上才管你的。”
傅文雪见他把三代的祖宗都给搬出来了,自己如果再拒绝实在不识抬举,所以勉强同意了。溥铦心说自己是没事找事,但嘴上还是讲好了明天两人碰面的时间。
岂料第二日,两个人费了不少时间精力,到了华人区,却被药铺里坐诊的老中医误会是同居男女,开口就是:“我们这里不打胎。”
他会这么说完全有理由:现在到国外来的留学生,全都是些未定性的年轻人,他们到了欧洲这个地方,就犹如苍蝇到了粪坑,一个个是群魔乱舞,全把老辈的规矩丢得不知道到什么地方去了。按照过去,未婚的男女连面都不让见。即便是双方订了婚,他们也得经过父母同意,才能通信交流;家教严的,到洞房花烛夜才知道对方的模样。可是现在呢?没结婚就有的住在一起了,美其名曰:“同居”,“同”着“同”着,难免会有些麻烦事。这种事不好到大医院去,就想着到华人区来。这样的事,他也不是第一次碰到了。
那时,中医可不兴给人打胎,他们认为这是缺德,损阳寿的事情。大清国也曾经严令禁止过此类事情,如果这些郎中给人开了打胎的药,被查出来可是要下大狱的!这里虽然不是大清,可是谨慎些总是好的。
倒是溥铦他们对这莫名其妙的迎客之言,瞪眼惊诧;但惊诧之余又要费舌解释。可那个老先生很善解人意,体谅他们解释的辛苦,坚信自己是火眼金睛,没让他们说话,就叫人把他们给轰出去了。
溥铦被他这一轰,脾气上来了,叫文雪在门等着,自己单枪匹马就进去了。老中医看到他这么雄赳赳气昂昂地进来,大摇其头,想现在的年轻人实在是不知廉耻,干了丑事还这么理直气壮。一脸鄙夷地瞟他走到药柜,见他与伙计对话,马上从孙猴子变成了兔儿爷,耳朵明显有所拉长。然而可惜的是,耳朵的听力不能因耳轮的变大而改变,再加上他两耳微聋,所以听到的声音非常模糊,勉强分辨才能听出几味中药名称,其中有味药似乎带着“花”字,不用说,肯定是红花了!
老先生大叹人心不古,世风日下,心中的鄙夷比之刚才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突然,桌子震了一震,他眉头一挑,眼皮顺力一抬,眼珠子从裂开的那条小缝中移动,桌旁正站着刚才那个年轻人。老人用鼻子“哼”了一声,不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