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十六,晚上)
都焱似醉非醉地看着她,目光当真像新生的雏鸟一样纯真,念珠不由得想起了苏子晢从前无意间的一句教导:男人对女人的欣赏和凝视,其实差别的很明显。
“可我觉得登仙城更好听诶!”她实话实说地捧场道。
“你还是问一些有价值的问题吧,天快亮了。”听到声音,众人齐齐地向后看去,只见黎润泽一脸平静,就差把“我很大方”四个字写在脸上了,然而他面上逞强,身体倒是很诚实,一通凉白开猛灌,人人都看的出来,他揽过玛瑙梅花杯的时候带着怨气。
青缇“不知该如何是好”地叹了口气,这地宫里的人都不忍心打断念珠和都焱,只有黎润泽敢,只有他可以提出这么一个不太应景的要求,因为他有恃无恐。
但念珠也有恃无恐诶——他们已经融为一体了,她怕什么呢?她也朝黎润泽喊:“这是在地下诶!你怎么知道天快亮了?”
黎润泽很明显不想理她:“你都感觉口渴了,还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吗?”
“哦对!”念珠见招惹不起,便转回正题,看回都焱问:“她留下来做了你的皇后,可为什么凤凰王朝最后还是亡了国?”念珠一个激灵,直起腰来问。
“因为她的皇姐死了,死在了羽族。”都焱站起身,其眼中的最后一丝酒劲也消失,他挥手撤去白羽装饰的小矮桌和桌上的蓝色描金琉璃罐,又噙着笑看了自己手中的镶金兽首玛瑙杯许久,仿若在回忆一项他曾经一直拿在手里的东西,最后,他扔掉镶金兽首玛瑙杯,那华贵无比的杯子化作白烟,消失在了空中。
念珠抬起头,结结巴巴道:“不是,我怎么听不明白呢?她皇姐?她皇姐哪位啊?她不是月雁女王的女儿吗?难道。。。。。。”
“是琢和女王吧。”青缇站出来说,“月枝历史上,月雁女王的女儿是琢和女王,她的名字是乌仪月枝?晴柔,‘树阴照水爱晴柔’的‘晴柔’,您说的是她吗?”
“对,就是她。”都焱给了肯定的回答,眼中带着淡淡的忧伤,他立在浅黄色的长方形土台上,使人觉得他本就应该那么高大。
“那这个琢和女王是怎么死的啊?她不是女王吗?跑羽族干什么?”念珠发问。
青缇皱眉,她看向土台上的都焱,见都焱没有发言,她才开口:“月雁女王时期,与月雁女王同辈的天门海家之女海天霞,曾嫁给羽族长川妘氏家主妘长生。现在想来,应当是月雁女王被苏察清?明夜欺骗以后,两国因为南纪岛及其周边海域的所有权有了嫌隙,遂用了联姻的办法。”
“但海天霞与妘长生不久后就因为一些特别的原因分居了,他们没有和离,没有休妻,也没有休夫,月枝的后人猜测,当时的海天霞应该是想回到月枝的,只不过为了两国的友谊,她只能与妘长生分居而不绝婚。后来海天霞辞世,天门海家自此有了‘不致士,不谋商,不交际’的规矩,月枝的后人推测,这或许是她被妘长生伤害所致。”
念珠呆问:“嗯,还有呢?”周围所有人都被带入了情绪,唯独她冷静无比,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青缇。
青缇犹豫了一下,和缓道:“海天霞在羽族至少呆了15年,这在当时大陆人民的平均寿命只有20岁的情况下看,绝对是长的,她也是绝对的长寿,后人推测她可能是圣女,当然,这已经不重要了。”
青缇吸了口气,郑重地介绍道:“在海天霞滞留在羽族的那15年里,月枝和羽族多有来往,互市、出使、互贺节日,皆有实物为证。但琢和女王登基后,她开始执着地亲自出使羽族,一次,她在从羽族返回月枝的途中误食了一种黄色的花,据史料来看,那应当是今人所称的钩吻,它对圣女有致命的危险。”
“不,那不是琢和女王真正的死法。”都焱背着手,脸上毫无血色,如同一具死人。“她是死在明都皇宫内的。”都焱沉痛地说,“那天,我们为月枝来使举办接风宴,一切都好好的,膳食具丰,礼乐嘤鸣,丞相比由耶到琢和女王的小桌前向其敬酒,可不知怎的,比由耶竟忽然暴起,他丢了酒觞从怀中摸出匕首,狠狠地刺向了琢和女王的心脏,其速度之快、距离之近,令所有人都始料未及。”
“嬉儿就这么和我坐在王座上目睹了这一切,身为凤凰王朝的皇帝,我当时是又惊又怕又蒙,离开座位像只螃蟹一样指挥着在场的人,可嬉儿却很冷静,她坐在王座上一动不动,倒不是她不想暴露自己的身份,而是她当时根本没反应过来,过了好几天,她突然看见她姐姐送给她的礼物,才像意识到了什么似的,扑到我怀里嚎啕大哭。”都焱回望过去,痛心疾首。
“若只是这样就罢了,偏偏羽族那些不想因此事而受到世人指责的人抓住了月枝好面子的弱点,他们要挟了月枝,说:若月枝不愿意将此事偷偷地隐瞒下来,就将‘月枝女王死在自家死对头家里’的消息散布得满天都是,到时候大家一起被世人戳脊梁骨。月枝或许是不想与羽族两败俱伤,或许是觉得此事件丢人,总之,他们答应了羽族的要求,这才有了史书上‘琢和女王误食毒草而亡’的记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