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图画美术院(1921年更名为上海美术专科学校)创办伊始,校址选在上海乍浦路8号一座租来的西式楼内。因为资金有限,条件极为简陋,据说校名是刘海粟将数支毛笔绑在一起,书就了“上海图画美术院”几个大字。
随后,报纸上刊登出了由刘海粟亲自撰写的办学宣言:
第一,我们要发展东方固有的艺术,研究西方那个艺术的蕴奥。第二,我们要在极残酷无情、干燥枯寂的社会里,尽宣传艺术的责任,因为我们相信艺术能够匡济现时中国民众的烦苦,能够惊觉一般人的睡梦。第三,我们原没有什么学问,我们却自信有这样研究和宣传的诚心。
上海图画美术院的办学宣言一经刊出,便承受着来自社会各方面的舆论,大多数人认为,这些年轻人不知天高地厚,狂妄自大,各种讽刺嘲笑之声不绝于耳。这在无形中也给学院带来了一定的知名度。1913年春天,上海图画美术院开始在《申报》上刊登广告。第一次招生广告刊登于1913年1月28日,末次招生广告为2月16日,首批只招到了12名学生。
关于这12个学生中到底都有谁如今依然是近现代美术史上的一段悬而未决的公案,徐悲鸿到底进没有进过刘海粟创办的上海图画美术院,也一直是中国近现代美术史上的一团迷雾。
据诸多关于刘海粟的书籍中说,这12个人中包括有朱屺瞻、王济远等著名画家,也有人说这12人中就有初次来上海学画的徐悲鸿。从事编撰徐悲鸿年谱工作的王震先生则具体考证了首批招生的学生名单,据王震说,首届招生正科和选科一个班共10个人,既没有朱屺瞻、王济远,更没有徐悲鸿。朱屺瞻、王济远等都是后来进入上海图画美术院的,而徐悲鸿则只待了很短一段时间便不告而别。
画家卓圣格曾在《徐悲鸿研究》一书中,这样记载关于徐悲鸿是否进入上海图画美术院学习:“然而事实上,他在这一段时间加入了中国近代第一所美术专科学校——上海图画美术院学习。他日后极力淡化此事是有原因的,但他曾加入的确是事实。”
王震先生在《徐悲鸿年谱长编》(上海画报出版社,2006年12月第一版)这本书中也对这段历史做了极为严谨的记录。王震认为“徐先生虽在该校约有两个多月,即不告而别,却被刘海粟糟蹋一生”(见第8页)。据此看来,徐悲鸿离开宜兴、远赴上海学画的确是因为看了刘海粟在《申报》上刊登的上海图画美术院的招生广告,但是王震又有考证,徐悲鸿应该报的是选科,而不是刘海粟所教授的正科。因此,徐悲鸿虽然进入过上海图画美术院学习,但却没有跟刘海粟学过画。这也是日后徐悲鸿与刘海粟近一个世纪恩怨的始因。
对于徐悲鸿1913年走进上海图画美术院的这段经历,刘海粟一方常常夸大事实,而徐悲鸿一方则刻意回避,在双方当事人均无法正视的情况下,于是,美术界滋生出各种各样的猜想,使这段历史变得越来越扑朔迷离。历史终归是历史,徐悲鸿于1913年进入过上海图画美术院第二期的选科学习是不争的事实,但上海图画美术院是新式的学校,刘海粟也从未给徐悲鸿任过课,因此,无论从传统意义上的师徒关系来讲,还是从现代意义上的师生关系来讲,徐悲鸿与刘海粟都不存在师生关系。
徐悲鸿是不是刘海粟的学生?(2)
上海图画美术院创办,布景画传习所的周湘认为这是刘海粟等一帮人着意在抢他的生源,十分生气,终于在1913年8月10日在《申报》刊登致图画美术院告白,里面写到:
图画美术院诸君鉴:
贵院长伍(乌)君及贵教员等,皆曾受业本校,经鄙人之亲授或两三个月或半年,故诸君之程度,鄙人无不悉,为学生尚不及格,遑论教人?今诸君因恨鄙人管理之严厉,设立贵院与本校为旗鼓,其如误人子弟乎?呜呼!教育前途之厄也。
由此,图画美术院与周湘之间展开了一场笔战,直到后来两家对簿公堂。周湘终因不敌刘海粟,从此一蹶不振,晚年经济状况颇为窘迫。周湘后来携妻凄凉返回故里,郁郁寡欢,于1933年病死乡间。
1913年,满怀希望奔赴上海寻求画艺的徐悲鸿不期然走入刚刚成立的上海图画美术院,却见校舍简陋,设备残缺,更谈不上所谓的理论学习。更让徐悲鸿感到可气的是,自己创作的几幅画竟然被老师拿去做了讲义。眼看自己实在不能在这里学到什么东西,于是,在一个夜晚选择了不告而别,回到宜兴,继续担任彭城中学和宜兴女子师范的图画教员。
徐悲鸿20岁那年,父亲病故。家徒四壁,为父亲入殓的丧葬钱也窘迫得难以筹集,于是写信向一位做药材生意的长辈借了20块银元。在《悲鸿自述》中,徐悲鸿写道:
先君去世,家无担石,弟妹众多,负债累累,念食指之浩繁,纵毁身其何济。爰就近彭城中学、女子学校及宜兴女子学校三校图画教授。心烦虑乱,景迫神伤,遑遑焉逐韶华之逝,更无暇念及前途。览爱父之遗容,只有啜泣。时落落未与人交游。而女子学校国文教授张先生祖芬者,独蒙青视,顾亦无杯酒之欢。
徐悲鸿自述中所说的张祖芬,是宜兴女子师范学校国文教员,他看到了徐悲鸿身上的潜质,常常对他加以鼓励。徐悲鸿在丧父的痛苦中继续奔走于三个学校之间,担任三个学校的教员,据说那时的他因身穿重孝而脚上一直着一双红色的袜子而成为宜兴城内的一个怪人。正如徐悲鸿在自述中所说的“时落落未与人交游”,因而显得脾气较为怪异。虽然身兼三校职教教员,但想要提高技艺的想法从未中断,1915年夏天,徐悲鸿再次决定辞去教员一职,想去上海寻找半工半读的机会。
临行前,徐悲鸿专程去向张祖芬告别,张祖芬赠句于他:“人不可有傲气,但不可无傲骨。”这句话影响了徐悲鸿一辈子。
虽然此前有回宜兴探亲的教授徐子明先生很欣赏徐悲鸿的画,答应帮他谋一个职位,但等到徐悲鸿真正去上海,事情并没有想的那么简单。徐悲鸿到达上海后,在徐子明的带领下,见到了复旦公学校长*,尽管*很欣赏徐悲鸿的画,但看到他形容消瘦,面相显小,就对别人说:“此人完全是一个小孩,岂能工作。”因此拒绝为徐悲鸿提供工作的机会。
后来徐子明又推荐徐悲鸿去找商务印书馆《小说月报》的恽铁樵,盼望能找到一份为杂志画插图的工作。谁知道这份工作也是一波三折。因为常常去商务印书馆探听消息,因此得以结识来到上海后的第一个朋友黄警顽。黄警顽是商务印书馆的普通职员,也帮着悲鸿探听工作的事情。
恽铁樵在看了徐悲鸿的画后说:“我们出版的教科书需要插图,你先画几张人物画看一下。”两天后,徐悲鸿带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