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是一块铺平的颜色鲜亮的桌布,云层像压扁的棉花糖。高楼林立,是刻意竖起来放的威化饼;绿化树木,是蛋糕上点缀的薄荷叶;湖泊水池,是用来添增美味的蘸酱;川流人潮,是搬运食物的蚂蚁。
安鹏举每次下楼时,都会有这样的幻想。郑橑云是谢昭阳和谢明月的朋友,是类似精神领袖般的人物。大人们都说郑橑云是这群孩子里最懂事的那个,她为此感到高兴,努力捍卫自己在大家心中的地位。
安鹏举总是风风火火地出现,在游戏场上纵横风云。这家伙出现后大家的目光都落到了她身上,郑橑云却没有把她当成威胁自己地位的敌人。不如说郑橑云十分喜欢安鹏举,她很乐意被夸奖,而安鹏举就是最常夸赞她的人。
安鹏举啃着她带来的巧克力饼说:“这个好好吃哦。”
郑橑云听得很高兴,脸上藏不住笑:“好吃吧?我家里每回月末都会买很多,下次我再给你带。”
“谢谢。不过,你把东西都给我吃了,玩游戏的时候会饿得跑不动吧。”安鹏举咽下最后一口饼干,拍拍郑橑云的肩膀,道,“玩鬼抓人的时候我就不第一个抓你了。”
郑橑云不太懂,歪着头重复一遍:“不抓我?”
安鹏举煞有其事地点头,格外郑重地说:“嗯,因为我吃了你的东西,所以应该保护你。”
另一个孩子脑子里搭上线了,把自己的零食塞给安鹏举,说:“我的也给你吃,不要最先抓我。”
她说可以。大家争先恐后地给安鹏举送吃的,谢昭阳和谢明月蹲在旁边挑选路边捡来的树枝,遥望那边声势浩大的进贡盛况,谢昭阳感叹道:“真受欢迎啊。”
“给她吃的就不会被最先抓住,又不是她本人受欢迎。”谢明月丢掉手里断成几截的树枝,站起来说,“我不想被抓,我们也去送一点吃的给她吧。”
“你带了什么吃的?”谢昭阳仰头问。
谢明月惊恐地低头看她:“你没带吗?”
第一轮鬼抓人游戏开始,没交保护费的谢昭阳和谢明月果然最先被抓住。谢明月愤愤不平地坐在淘汰席,看着众人玩闹得高兴,用力跳下板凳,踩在地上。
谢昭阳叫她别走,独自跑过去找安鹏举商谈。谢明月觉得她对安鹏举有一种与生俱来的包容,就算安鹏举要收保护费,她也要争当交得最多的那个。
不知道她跟安鹏举说了些什么,接下来的游戏里,安鹏举真的没再找她们麻烦。天色不早,众人散去,谢昭阳和谢明月跟着妈妈回家。安鹏举也回到家里,安明辞就站在客厅的书柜边,像是没看见她似的,怒气冲天地对电话吼道:“这次的排名是什么意思?”
编辑平静地说:“你是第十一名嘛,十一名也不错啦。摸着良心说,吁老师的书确实抓人眼球。”
安明辞怀疑:“你确定?《我的妹妹是柴刀女》?”
“现在很流行这种简洁的标题的。开门见山,不弯弯绕绕,一目了然。”编辑心态极好,在电话那头笑得春风和煦,“没事,你们是风格不同,不用焦虑啦。”
安明辞恨不得把那个叫吁冤嘤的神经病吊起来拷打,这么幸运就去买彩票啊,为什么跑来写书啊?
挂了电话,安明辞坐到电脑前,摆出一副韦编三绝的姿态。见她不再发飙,安鹏举走到她身边坐下,熟练地无意间给她添堵:“你在看什么?”
她毫不避讳,答:“《我的妹妹是柴刀女》。”
可能是白天吃太撑了,安鹏举翻了个身,渐渐睡过去。她小时候睡眠很沉,但只要记住什么时候该起来,就能在时限到来之前睁眼。她醒来时安明辞还在捏着纸巾看吁冤嘤的大作,看得一把鼻涕一把泪。
安明辞发觉她睡醒,抹把脸说:“还吃晚饭吗?”
安鹏举嗯一声,说:“我要到对门吃晚饭。”
安明辞多嘴问道:“你跟对门的人认识?”
安鹏举说:“我们在外面玩,她说要请我吃饭。”
安明辞坐直了,狐疑道:“你背着我出去玩?”
妈妈从不让她出去乱晃,安鹏举怕被骂,怯生生地点头。奇怪的是,安明辞看上去挺忌讳她出门,但却没有直接阻止她。楼道里的感应灯亮着,安鹏举掐准时间敲了敲谢昭阳家的门,里面接应的人等待已久,立刻将她迎进门来。
此时是晚上九点,为了掩人耳目,客厅里没开灯。谢昭阳带着安鹏举做贼似的穿过客厅,她上学前死皮赖脸要和谢明月一起睡,所以跟谢明月一个房。
谢明月在房间里搭积木,看见安鹏举进门时差点吓晕过去。她拽过谢昭阳挤到墙角,小声质问道:“大半夜的,你怎么随便带别人到家里来?”
谢昭阳深深叹息,认命般说:“没办法,说话算话。今天玩游戏为了赢,我把家里的冰箱献祭给她了。”
“你有病?”谢明月恐慌地回头看一眼正盯着这边的安鹏举,“万一她是上门杀人的杀人犯怎么办?”
谢昭阳皱眉道:“有这个年纪的杀人犯吗?”
谢明月说不出话,又怕安鹏举没达到目的嚷出来,只好假意欢迎,满足她提出的所有要求,跑到厨房里把她想吃的巧克力和西瓜全部带到房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