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上的女仙侧躺着,脸颊微红,纤眉轻蹙,有着难得的二分娇柔。
穆谌的面容上不由得生出一丝暖意。须臾,剑眉微蹙轻叹一声,“今夜,还是令你心生了许多不快。”
一旁的香禾闻言,对着半蹲在洬雨身侧的穆谌,轻声道:“仙君不必自责。我们仙子只道是她对不住仙君,给您的生辰宴添了许多麻烦。还要请仙君见谅。”
穆谌沉默一瞬,剑眉再蹙二分,声音极低,“她在玄省受雷霆之刑时,我在凡界历劫…见谅?…每一次,她有需要,我皆不在。谁又该请谁见谅?……飞升这些年,才越发明白,当初她心里恨我是应该的。”
他一番话越说声音越低,最后一句几乎就是自语。香禾虽未听清楚,也不大明白,但看着穆谌一脸凛冽和自责的模样,实在不敢贸然答话。
毕竟,眼前两位仙君发怒不快的模样,多少是有些相似,多少都令她有些发怵。
未几,穆谌收敛了神思,从怀中拿出个浅黄色的小药瓶,打开瓶塞后往洬雨鼻尖处放去。
“仙君这是……”香禾不解。
“百草宫的洗神散,让她闻一闻能好受些。”
“哦……”香禾心下感叹——百草宫的洗神散,可是专门用来治疗因幻象、魔气等侵扰致使失心发狂的上好的清神灵药……用来醒酒……嗯,这……
“唉?”香禾,“灵君醒了?”
羽苍起身,赤红的瞳孔盯着穆谌。
尽管穆谌与香禾谈话的声音很低,但他还是迷迷糊糊地听了一耳朵。待从混乱烦躁中听出来似乎是穆谌的声音时,便醒了。
只是他才掀了眼睑,就看见穆谌打开瓶塞,半圈着洬雨的腰身,将药递了过去。那一刹,他脑子里空白一片,对着眼前的画面怔了许久。
熙诚送羽苍来琳琅苑的那一日,道青华帝君曾言:羽苍骨子里是个极有兽性的半妖羽人。
因为异界众妖,向来以强悍论尊卑,许多的王庭重臣,都是从尸山血海中一次次爬出来,再一步步踏上尊位。这样的妖,阴|狠|暴|戾|早就成了他们骨血中的养分。
他们的子嗣,狠戾源自血脉传承,生来兽性十足。只不过,羽苍的母亲是人类,还是位温柔坚韧、聪慧慈善的人类女子。就因他母亲的悉心教导和影响,他的良善才盖过体内的另一半狠戾。
但,盖过,不是全然取代。一旦触及本身最难舍难让的私欲,便会复苏袭来。
少年灵君平日里瞧着洒脱不羁,有时带点霸道蛮横,有时异常沉静乖顺,好似的确一副少年的纯真天性。
但,他也是心思机敏出众的少年,往往只是一眼,便能窥见旁者看不出、或者需要许久才能发现的事物或内情。
就像此刻,饶是醉了五六分,可与看见飞琼扑倒洬雨又抱又蹭时的嫉妒不爽不一样,他只是看见穆谌给洬雨递药,心底便油然生出莫名的心慌寒凉。
穆谌待洬雨,太过与众不同。不同地很明显。虽然同在画中,却让他生出被置之在外的感受。
他与穆谌相处的那小半日,觉其虽然行止有礼,但不免冷淡嘴毒。
两个冷情冷面的仙神,按理说,彼此应该只有礼谦恭敬。何况,还有现在才回味过来的,一耳朵不清不楚依稀可辨亲密的对话。
羽苍虽然脑袋昏沉胀痛,却不安分地忽左忽右的乱窜着这些想法,似抽丝剥茧般越想越密。
甚至,因不安产生的薄怒,很明显地在心底攀升。尽管,他搞不清楚因何不安,为何愤怒。
倏地,自他左腕至心口,爬上一丝灼痛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