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得云:“只是忍他、让他、由他、避他、耐他、敬他、不要理他。再待几年,你且看他。”
寒山云:“还有什么诀可以躲得?”
拾得就用弥勒菩萨偈回答:
老拙穿破袄,淡饭腹中饱。补破好遮寒,万事随缘了。
有人骂老拙,老拙只说好。有人打老拙,老拙自睡倒。
涕唾在面上,随它自干了。我也省力气,他也无烦恼。
这样波罗蜜,便是妙中宝。若知者消息,何愁道不了。
看了这些,您扪心自问,真能做到?
说起来,孔夫子的思想总要还是以教育‘人’这种方面来着手的。现在人都是知道,‘子不语怪力乱神’,所以就认定了老夫子是不搞迷信那套的。但是又有谁想过,这句话不一定就是否定句吧?
其实,这句话加标点应为:子不语怪、力、乱、神。
要解释这些,小子无能,只得请出南怀瑾先生的论述:
这四样东西,是孔子所不喜欢多讲,很少讨论的事。
因此在我们的观念里,孔子是很平淡的,很老实的作一个普通人。乾隆时代有名的才子袁枚,著了一本《子不语》的笔记小说,专门讲神鬼等等奇怪的事。因为孔子不讲而他要讲,所以书名《子不语》。其他如纪晓岚的《阅微草堂笔记》;康熙时代蒲松龄的《聊斋志异》,再加上王渔洋的《池北偶谈》,都是清初几个大名士、大才子的作品,充满怪、力、乱、神的故事。就如现在,大家喜欢讲鬼故事是一样的。前几天有一个英国专门研究灵魂学的博士来找我。现在研究灵魂学,在世界各地都很流行,这门科学绝不能轻视。假定有一天,科学证明了死后灵魂的去向,许多宗教将成问题,站不住脚了。其次,唯物思想将被完全打垮,连影子都没有。世界文化也将有一个大的变化。就是基于唯物思想,因而从事科学明的,许多科学理论,乃至爱因斯坦的相对论,以及其他许多哲学上的观点,都成了问题。
另一个观念:今天全世界是科学的时代,但我们站在政治哲学或人类哲学的立场,看这个时代的文化,则是充满了怪、力、乱、神。一个时代到了衰落的时候,社会上就会充满了这四种气氛。什么是怪呢?多得很,如美国人的裸奔,中学生一二十人围起来站着吸大麻烟等,全世界奇奇怪怪的事很多。报纸上刊登的许多奇闻,等于在提倡怪事。每登一次,就会引起效法者。像毁容案,以前几乎没有人知道这种残酷的手段,自从报纸登了一次以后,接连就生了许多同样的案子。这是社会上“怪”的现象,遍地都是。
“力”,西门町的太保打架,动不动刺一刀,电影上、电视上柔道、摔交、相扑的比赛,肌肉打得越响越好。在我们中国学武术,讲武德的人看来,觉得好笑。
“乱”,思想的纷乱,社会的变乱。
“神”,加上神怪的事情。民间迷信的组织,新兴宗教各个派系的兴起,除了已被取缔的鸭蛋教,以及正受注意的统一教之外,还有很多。现在新兴的宗教性组织有四五十种,问题都很严重,有时令人怀疑那后面会有什么作用,这是社会工作者要注意的事。
一个社会充满了怪、力、乱、神,是项很严重的问题。我们自己反省,很难保证我们脑子里绝对没有怪、力、乱、神的思想。当我们遭受极大困难的时候,它就会出现的,至少会想到命运。我常说世界上最迷信的是知识分子,假如故意对一个知识分子说他气色不好,他就马上请你替他看相了。就凭这样一点心理,于是展出了怪、力、乱、神。他说他是科学家,但科学家更迷信。我说现代有一个大迷信,就是许多人迷信“科学万能”。这也是同样的严重问题。如果人的智慧到达了哲学的最高境界,怪、力、乱、神摸不进来了,才真是平实的人。孔子讲仁道,也就是这个道理。因此我们不能轻易放过怪、力、乱、神这四样东西。
以这四个要点,来研究中国社会,可以看到充满了怪、力、乱、神的事迹。每一时代、每一皇帝、每一政治措施,都靠这四个字作背景。尤其中国历史上说及某某名人,后面都有一样神怪附会。譬如说曾国藩是蟒蛇变的;袁世凯是癞哈蟆变的;清代末年,好好坏坏的几个大人物,被称为西山十怪,前生后世,都有一套说法。尽管当时文字上没有写出来,但口语相传,煞有介事。所以学问修养很难做到平实,不受怪、力、乱、神的影响。
但在大学里哲学系上课,有七八十个学生,真是奇怪。从前真正学哲学的不过三五人,而且出路很坏。一般人眼中,哲学家和神经病并联在一起的。毕业后去找工作,总是被拒于门外。同时一提到哲学,又和算命看相联想到一起。因为路边测字摊的招牌,都是“哲学看相”、“哲学算命”,倒不如在哲学研究中,教了他们看相的学识,将来在招牌上写道:“某某哲学系毕业看相专家”,岂不有趣?
中国人有句哲学上的名言:“心思不定,看相算命。”凡是来看相的,你都批断他要破小财,保险百分之百灵验,准没错。可不是吗?他看相白花了几十块钱,这不就破了小财?
这就是怪、力、乱、神可以兴风作浪的基本原因。真正的科学家,真正的哲学家懂得了真理,才能泯除怪、力、乱、神,而归于真实的平淡。我常说,怪、力、乱、神四者,是愚蠢人的作品?,聪明人的玩具。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