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钦笑了一下,不知是为了他们之间的默契而笑,还是为闻折柳猜对的答案而笑:“直觉,还不确定。”
“好吧。”他咕哝道,“那就相信你的直觉吧。”
贺钦推开被锈蚀成脏红色的隔板,翻身上去了,闻折柳站在原地,百无聊赖地看着下方药剂罐内被滴答得涟漪不定的液体表面,手指尖无意识地触过风衣内袋,擦到一个边角锐利的薄片。
——莎莎的照片。
他把它拿出来,一边端详着少女天真无邪的容貌,一边思忖一个问题。
主线任务所说的“破解谜题,解答真正的答案”,到底要玩家破解什么样的谜题,得到什么样的答案?
快乐道森生前是个失败的,投身于邪教的喜剧演员,最后淹死在一缸溶剂里,为自己平庸无为的一生划上了唯一一个堪称可笑的句号。死后,他似乎也得到了类似珍妮一样被魔化的力量,他创办午夜欢乐秀,用极度的蛊惑能力将生前不为他显露笑容的观众拉进电视机残忍屠杀,直到附近全都变为一片鬼域,沦为他治理的王国……
这个真相还不够还原吗?
——抑或说,系统还需要他们挖掘到更深层次的答案?
闻折柳仔细看着照片,忽然想到了什么,他打开脖子上挂着的珍妮吊坠,然后一对比,发现两张照片上的人竟然有着惊人的相似特征:她们都是金发蓝眼,年纪大约在十二三岁的稚嫩女孩,除去五官细微的不同,过于重合的特点甚至让她们看上去就像一对孪生姐妹。
……这是巧合吗?
他神情凝重,可又无从推断圣修女瑟蕾莎的样貌。毕竟,不管是公之于众的角色概念图,还是她本身出现在世人面前的模样,全都是遮掩半脸,戴着永愿头纱,一直蒙得严严实实的。
“……用真实的矛,打破虚幻的盾,在两者的交界找到平衡,才能脱离无尽的莫比乌斯之环……”他喃喃念着珍妮告诫他的话,“这是不是意味着,这个世界最终的答案也和虚假与真实有关?”
“不、不对,”他随即又推翻了自己的猜想,“按照字面意思和语序来说,真实和虚幻只是障眼法,最终的答案,其实是要我们脱离……莫比乌斯之环?可是这个世界又和莫比乌斯之环有什么关系?”
他正在冥思苦想之际,楼上传来的激烈交战声仿佛再次升级,枪声和重物接连砸下的声音隆隆响起,逼得他坐立难安,想上去帮忙,又碍于贺钦的嘱咐,不敢轻举妄动。
这时,通讯仪传来“滴答”一声,他仿佛骤然脱掉了一层束缚的绳索,急忙跳起来接通,发现贺钦发来了一张照片,底下还有一句话。
“宝贝,去三楼左侧监控室汇合,他就在那里。”
三楼?闻折柳眼睛一亮,他将引爆装置撂进自己的口袋,整个人仿佛一尾灵活的鱼,倏然穿梭进狭小的隔板,在黑暗里一晃而过,紧贴着墙角的阴影,朝三楼游曳而去。
底下叫骂声和枪炮不绝于耳,噼里啪啦的火光伴随空弹壳砸落地面的清脆声响四溅,闻折柳握紧手杖,在大步跨上三楼台阶的瞬间看见贺钦矫健如豹子的身影。
“哥!”他兴奋地小声叫道。
“嘘。”贺钦贴身靠在两侧监控的死角,轻轻举起一根食指,后面遥遥缀着白景行等人的衣角。
闻折柳谨慎地点点头,余光扫向走廊尽头紧闭的房门。
几个人全都按兵不动,蓄势待发,唯有下方拖住鬼灵的打斗声激烈无比。贺钦慢慢抬起手,刚要打个手势,就见眼前的刷了棕漆的门居然悄无声息地打开了一条缝。
闻折柳心头微微一跳,他看着那道从门后幽幽洒在褐色地毯上的蓝光,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耳边的通讯仪悄然开启,传出一个压低的声音:“要不要进去看看?”
闻折柳下意识地要回一句“这样会不会太危险”,就听见身后响起什么东西被碾碎的细微破裂声,他回头一看,却是贺钦一把拉下无线耳麦,然后将其毫不留情地捏碎了!
他不由一怔,待到反应过来,却蓦然后背发凉,急忙也把耳麦拽了下来。
队伍里没有人开口说话,那个声音不属于他们中的任何人!
“按照我的建议,”陈飞鸾的声音不高不低地飘在后面,他也取下了无线耳麦,“别去管他在哪里了,直接炸了这地方一了百了。”
“太冒失,”白景行反驳道,“他已经发现我们了,万一出了纰漏,那可不是闹着玩的。”
气氛一时陷入凝滞的僵局,闻折柳没有说话,他们听见从狭长的门缝中传出属于快乐道森的滑腻腻的高亢声线。
“朋友们,大驾光临,有失远迎,实在是不好意思。请进,请进!”
一片寂静中,闻折柳反握手杖,踩在干结薄硬的地毯上,他冲贺钦打了个手势,用眼神询问要不要进去。
贺钦眉心微皱,听见房门中持续传出说话声:“害怕什么呢?如果我要伤害你们,我早就这么做了,不用等到你们来到这里,何不坐下聊聊天,将这次访问当成是一次友好的会晤?”
闻折柳低声道:“我去看看。”
贺钦抬腿跟在他身后,两人呈对角装缓缓逼近房门,闻折柳的指尖与冰冷的木门轻触,刚要使力推开它,就听见里面重复响起,连语气都分毫不差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