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子心头紧缩,随着城主的喝令,几十名名围在外侧的涉江薙刀骑纵马跃出,便如分海拨林,轰然落在广场中央,朝来人包围过去。
“十五、二十五、三十五……四十四个涉江薙刀骑……”红天神死死盯着下方,头也不回地问:“那究竟是谁,竟值得出动四十四个涉江薙刀骑!”
每一名鬼骑兵都象征着黄泉最精锐强大的战斗单位,每一名都是力可屠城的魔兽。鬼马的鞍甲、薙刀的刀鞘,连同身上骑兵的具足都是牢牢浇铸在一起的,鬼骑兵们不吃不喝,不眠不休,终其一生与坐骑和武器融为一体。一个涉江薙刀骑,就是一座陆上行动的钢铁岛屿和堡垒,这个女人到底什么来头,能让城主派遣如此之多的薙刀骑兵?
“那是……”身边的天神不由道,“那似乎是三季鬼女中的一个!”
“三季鬼女?”紫天神的长甲抓着柔滑的紫缎,密切注视着下方的情况,“一开始我就觉得她们来头可疑,突然出现在扬屋里不说,有关她们的情报也少得可怜……她就是五岛明日夏吧?莫非是反叛力量,所以才需要城主这么兴师动众的……”
“擅闯?”流过变声器的声音透出笑意,贺钦举起手里的牌子,“我符合参加大典的要求,用三千金兑换了通行证,这也叫擅闯吗?”
城主扭曲的脸孔呆滞了刹那。
是啊!圣子也恍然想起,大典是有这个规矩,只要在前一个月内赚到三千枚小判金,便有资格入场参加,她转头看向哑口无言的城主,命令道:“既然他拥有入场资格,也拿到了通行证,那就不存在擅闯的罪名,叫涉江薙刀骑退下!”
城主阴森森地冷笑:“太夫啊,以您的慧眼,真的看不出那是个男扮女装的人类吗?还是说,为了和我作对,您连这种狂徒也要庇护了?”
圣子毫不畏惧地回敬:“所以,你是要在毫无根据,众目睽睽之下,杀掉一个合乎规矩的参赛者么?”
城主皮笑肉不笑地道:“好啊,既然我和您各执己见,那就找一个折中的办法好了。黄泉之国以强者为尊,只要他在涉江薙刀骑的围堵下仍然没有露出破绽,那我就默许他的参赛资格,怎么样?”
圣子一噎,她回头望着底下气定神闲的身影,心中不知道他们策划了什么营救的方案,也不知道这个男人能不能从鬼骑兵的围剿下脱身……但他毕竟是击退过自己,击退过天照之光的人类,能信任他吗?
她回头凝视城主,许多年了,他一直用这样胜券在握、得意洋洋的眼神看着她,看着黄泉的万鬼,仿佛一切都无法逃脱他的控制和操纵……她垂下眼睛,低声说:“好,我就跟你打这个赌。”
涉江薙刀骑在缓缓逼近广场中央,将大地震撼得来回摇晃。这些缄默的恶鬼狞烈如太古的妖魔,连同坐骑一起,高度可达四米,甚至能够遮蔽天照之光,来不及逃离的鬼女们同样在这些鬼骑兵的包围圈里,她们仓皇四顾,听见那陌生女人以充满威严的声音道:“退下。”
这不是对薙刀骑说的,而是对她们说的,鬼女们纷纷一愣。不知从何处来的风,吹得那件蝶与藤花的外袍的下摆猎猎飞扬,但这应当是不可能的事,因为纯金切织而成的衣袍同时拥有金子般的份量,除非来了一场台风,否则这件外衣会始终保有它庄重的肃穆,不肯为外力轻浮分毫。然而这一幕确确实实在她们眼前发生了,女人的长发飞舞,束带飞舞,厚重庄严的衣袍也如绚烂蝶翼般飞舞……不对,那不是风!
她们忽然意识到那是什么样的力量,没有风,只有凛冽霸道的刀剑之气,从女人身上冲天而起,直向九霄!
鬼骑兵齐齐拔出后背背负的足有两米长的大薙刀,电光轰然,霎时将大地爆破出一片焦黑的圆形。他们的薙刀上流淌着咆哮奔腾的雷霆,梦魇马亦从鼻孔中喷出暴虐的黑火,前蹄刨地,做出冲刺的姿态。鬼女们不得不飞上天空,冒着头发和肌肤被雷光灼烧的痛苦逃出薙刀骑的包围圈,这里已经不能待了,稍微跑慢一点,都有可能被两方对峙的气势撕成碎片。
饶是如此酷烈似海的杀气中,她们依然听见女人在轻轻地笑,沙哑邪气,没有丝毫面对死亡的畏惧。
她到底是谁?
“如果现在转身就走,说不定还能留下一线生机。”贺钦站在原地,脊梁笔挺,“不用浪费我的时间,也不用浪费你们的命,怎么样?”
四十四名涉江薙刀骑沉默如山,眼中燃烧熊熊的鬼火,手中薙刀下压,用刀尖对准了贺钦的身体。
“也就是说,谈判破裂了?”笑意从贺钦金色的眼瞳里一闪而过,“算了……既然已经做好了砸场子的准备,当然不能辜负我来这一趟了。”
尾音落地,他动了。
那件夸张绚丽的外袍被吹得鼓如风帆,大袖和衣摆皆狂乱舞动,仿佛有人在底下使劲拍了它一掌,贺钦扬起双臂,犹如振翅的雄鹰,将宽大的衣袍猛然甩上天空,朝云端高高飞去!
衣衫振动的声音沉厚,这一刻所有人都看见了那一直掩在华服下的东西,贺钦纯黑的小袖和羽织裤都一尘不染,皮革的剑带从双肩绕着脊背交叉,又缠绕于腰腹,他带来的武器不止一把,腰侧分别悬挂的漆黑长刀,宛如一对锋利的獠牙,此刻方从狮子华美的皮毛下伸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