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有人在啊。不好意思,我以为忘记关灯了,过来看看。
尤时抬眼,看到一张不算陌生的脸,是之前在校门口遇到的隔壁班的女生。上学期的期末考,她的名字在年级榜上梁初。
梁初说着话,目光却落在程刻身上,几乎不加掩饰。尤时重新低下头,迅速整理好东西离开。
没人回答,梁初并不急着走,始终站在门口,望着明显气氛怪异的一男一女。尤时走到门口的时候,梁初撑着腰堵在门口,好奇道:你们不一起走?
尤时被迫停下,清冷的目光看着她。
原来你们不是情侣啊。
不是。尤时侧身走出去。
秋天来的时候,他们的关系也如这个秋季般萧瑟。学习时间紧凑,尤时很少再往省会跑,冬天来临之前,弟弟终于找到了骨髓捐赠者。
尤时又去了一趟。这一趟没有和姥姥一起,老人家最近身体不适,避免老人舟车劳顿又焦灼难眠,大家劝了好几回才把她劝住。
当时已经是十一月,教室的高考倒计时在不停翻页。她在省会呆了三天,幸好手术很顺利,尤时松下一口气,晚上和母亲一起睡在陪护病房。
她不记得有多少年没有和母亲睡在一起过了。母女俩难得谈心,聊了弟弟的病情,聊姥姥最近的身体,也聊父亲最近的工作。等弟弟恢复好,他们便会搬回家去,房子不再续租。母亲告诉她,为了给弟弟治病,家里欠了很多外债,家里的汽车已经卖了,剩下一辆旧货车。
尤时皱起眉头,突然感到一阵巨大的压力。
尤时长大的过程中,缺少父母陪伴和关爱,他们总是忙,她在他们的忙碌中学会洗衣做饭,自律地读书写字,在她的记忆中,她和母亲极少有过这样亲近的时候。
她刚体会到一丝温暖,又被推入冰窖。
妞妞。女人的声音无奈又歉疚,尤时屏息凝神,听到母亲说:妈不想给你压力,但实在是没办法。要不咱不上大学了行吗?
母亲开始举例,谁家的孩子没上大学却仍然找到了好工作,工资待遇也不错,今年开始供房了,云云。尤时脑袋嗡嗡响,嘴巴张开又闭上,几个来回,她几乎把嘴唇咬破。
可我已经高三了。
妈,我高三了。我本来想学文的,但爸爸说理科好选专业,所以我学了理。我很努力在学理科,也一直在进步,我能上一个很好的大学
离高考只剩不到两百天了,你要我怎么放弃?
母亲无言以对。
这一天的谈话也没有结果。
第二天清晨,尤时起床去买早餐,路过一间破旧报亭,墙上挂着一排烟。她鬼使神差停下脚步,寒风吹得脑袋疼,思绪也搅成一团乱麻。
她突然想起秦贞,那个指间总夹着烟的漂亮女孩,也想起她说人不抽烟并不会死,但人有时候不抽烟就会死。
尤时拢紧连帽卫衣的帽子,找老板买了一包烟,是秦贞常抽的那一款。
她找了个旧楼道,把刚买的烟和打火机一起掏出来。点燃,递到唇边,深吸一口后吐出。她似乎有点天赋,竟然没被呛住。
铁门外的街景萧条,时间太早了,偶有几个无精打采的行人路过,这个城市似乎还没醒过来,而她却在寒意中渐渐清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