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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毒入膏肓(第2页)

他穿过街道,很清楚自己一路上吸引到了无数异样的目光,大学附近尤其多。他和艾米的经历在传出去之后立刻成为了亚历山大市的一大笑柄:没错,在这样一个所有人都变成了外星生物的世界中,性取向不同寻常算不得什么重大谈资——但为之使用魔法还是超出了绝大多数人的底线,而毒玩笑的名声还相当差。

过不了多久,我就再也不用管你们怎么想了。理查德假装没听见他们的风言风语,假装没听见他们正在绘声绘色地谈论的是他如何在不久后就被抓了个现行,又如何被莫里亚好好“治疗”了一番。

最后,他走到那栋廉价公寓门前,几周来他就在这与艾米同居。今天不是艾米的工作日,因此这就是理查德最后一次说服她的机会了。

一个星期前,他肯定会直接走进门去,但他现在却重重敲了敲门。这场经历同样让艾米伤得很深,她恐怕不会再愿意让他不请自入了。

片刻之后,艾米顶着刚睡醒的鸡窝头、挂着眼袋打开了房门。很明显,她比他的父亲有眼力多了,因为她脱口而出道:“她把你扫地出门了?”

“不是,”他答道。“我是自己离家出走了。”

“理查德……”过了许久,她率先移开视线。“理查德,你知道我不……我们不能再像那几天一样交往了。我也很希望我们能,但……”

他挥挥蹄子让她住了口:“我知道,但秘纹说还有另一种解决方案。我们还有弥补的余地。”

“那就进屋吧,”她指着门里。“和我说说。”

他一五一十地把他从乔瑟夫那里听到的情况都告诉了艾米,但艾米的表情远没有他想象中那样激动。“理查德……”她指着地图,“那可是南极。你知不知道那到底有多远?”

他耸耸肩:“不知道。应该有……从这到圣路易斯的三倍远?也许四倍?”

“不。”她从桌子上取来一根铅笔,把它横跨在地图上。“以这个比例尺来计算,圣路易斯只在大概……一厘米以外,而南极远得这根铅笔都碰不到。那里实在是太远了,哪怕是我们伟大的先祖靠他们的机器和智慧都只能勉强去到那里。”她再次在地图上指指点点。“这张地图上大部分区域都是海洋,而你连游泳都不会!”

他又耸耸肩:“那又如何?纽约市有船,我……我可以去那!我可以在那买张船票……应该不会太难。”

“根本就是天方夜谭,”艾米争道,“理查德,看清现实吧。我也希望现实并非如此,我也希望你能有办法去那个……什么什么大法师那里,但现实就是没有,这就是你母亲和其他与之情况类似的小马没变回去的原因。我们的身体生来注定,最终……我们只能接受这一切。”

“你确定?”理查德激动地站起身,挺起胸膛,“那要是我能做到呢?要是我证明你错了呢?艾米,为了你,哪怕去世界尽头我也在所不辞!英俊的王子在冒险过后荣归故里,那不正是你喜欢的那种故事吗?”

“呃,其实是美丽的公主。”艾米纠正了他的错误。“但……理查德,那些只不过是故事,只是用来满足幻想的。我很清楚那些事情没真正发生过。”

“我希望你能等我,”理查德从桌前退开,把他沉重的包裹背回肩上。“终有一天,我会回来,我会证明你们大家都错了的。”他跑出房门,一路尽力掩饰他的泪水。

这趟旅程无比漫长——比理查德能想象到的任何旅行都更加艰险。他那颗年轻的心根本没想过他将要面对何种挑战:徒步前往圣路易斯几乎就要了他的命,而他又在一间仓库里任劳任怨地工作了一年多,这才最终攒够了去纽约市的路费。

在随后的几十年里,他了解到了很多事情。他了解到她母亲所说的一切都没错——但也都错了,因为他同样也了解到他比他想象中更为坚强。

他经历过许多冒险,与许多朋友有过深交。漫长的时光过后,他已然忘却了他最初的动力——也许它本就不是什么值得为之奋斗终生的好理由吧。

在离开亚历山大市一百余年后,理查德的船——“永爱号”从新西兰南端出发,从此销声匿迹。

许多,许多年后,亚历山大市的街上走来了一个古怪的生物。他乘火车来到这里,但谁都说不上来他究竟来自何方。他外貌奇异——有点像独角兽,但有一身光滑的皮肤,尾巴也像鱼尾。他的魔力比普通小马强大许多,说话的声音也优美如歌唱。

他外表很年迈——体型瘦削,骨骼佝偻,但他是如此古怪,没有小马能看出他究竟是什么物种,更别提看出他究竟多少岁了,不过也没马费心发问。

这个生物只在亚历山大的三个地点稍作停留:他首先去了亚历山大市的档案部门,从那翻找出了几张旧报纸和几条讣告,随后径直前往花店买了几束纯白色的花朵。最后,他慢慢走向墓地。

这个古怪的生物来到了两块墓前——准确地说,一块是墓,另一块是纪念碑,后者立在公墓最显眼的位置,碑四周环绕着碑主人的塑像,碑前堆满了花朵。

而他首先前去悼念的墓前却空无一物。他知道这是为什么:她没有孩子,一生大多数时间也游荡于她兴旺的家族之外。墓碑上有谁亲蹄刻下了一行墓志铭,他一眼就认了出来——是亚历克斯的字迹。

她无人不爱。最美的花朵总会最早凋零,但它的芬芳将会永存。

他用魔法扫去墓碑上的灰尘,将他带来的鲜花堆在碑前:“你说得对,我永远都做不到。看来你在家附近找到你的那个公主了。”

第二块碑距离稍远,孤零零地立在地表,附近只有另一个稍小的石碑用以纪念碑主人的孩子,碑前摆放的花朵在这个季节已经尽数枯萎。这位外来客将枯枝都换成了鲜花,随后在碑前哼唱起凄楚的挽歌,歌声萦绕数个小时。

谁都不敢上前与他交谈。

清晨已至,他登上开往圣路易斯的列车,从此再没回过这座城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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