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火器也不出意料地在战场上大放异彩。
还不及北歧将士从这一轮攻击中恢复过来,第二轮攻击又至。苏英将将士分为两组,一组填充火药时另一组发射,由此可以实现无限连发。北歧士兵从未见过这种远程大面积杀伤武器,一时间人仰马翻,战场成了一面倒的屠杀。
江停云极目去看被重重护卫在人群后方的刘肃,他也正为大楚的新式武器惊疑不定,好在他的马并没有被惊到,不至于十分狼狈。北歧统帅早已没有下令追击时的从容,一面尽力控制自己被惊吓的战马,一面指挥将士挡在刘肃面前:“护驾!护驾!”
此刻她和谢寻正站在一处山坡上,居高临下地望着战场。她从身后缓缓抽出一支火铳,透过准星去瞄刘肃。她现在能做出的火铳射程不远,超过五十米,精度就大打折扣。她此时与刘肃的距离已近百米,其实能打中他的几率并不大。
但是她想试试。若说她有什么自从来到这个世界便种下的执念,那就是杀了刘肃,给自己和亲人报仇。
刘肃仿佛若有所感,猛地抬头看向江停云的方向。两人的视线隔空相撞,时间仿佛有一瞬间的静止。江停云既不知道在这一瞬,看着刘肃的自己怀着怎样的心情,也不知道刘肃眼中无限复杂的情绪意味着什么。
刘肃轻轻张口说了什么,江停云却没有看懂,她低头看着准星,扣动了扳机。
高速旋转的子弹向着刘肃的方向飞去,江停云试图去看,却在半途失去了它的踪迹。它太快了,她的眼睛跟不上它。
刘肃的右胸口盛开出一朵暗红色的花,他痛苦地捂住胸口,手指将胸口的花揉地粉碎,向后倒去。
江停云有些茫然地向谢寻看去,问道:“是我吗?”
她瞄准的是刘肃的眉心,隔了那么远,或许子弹有可能跑到了右胸口。谢寻使劲握了握江停云的手,说道:“不是,或许是流弹,刘肃运气不好。”
江停云也不知道是失望还是松了口气,她看着刘肃倒下,他身边的侍卫一片大乱。
方才被他派去袭击自己的副将意识到受了骗,带着三千骑高速回援,正在迅速接近战场。江停云低着头想了想,对身边的将士道:“大些声喊,就喊乾元帝死了。”
刘肃为永兴帝守孝,今年方才改元为乾元,是以为乾元帝她的命令被迅速传了下去,不多时,大楚军士齐声大呼:“乾元帝已死,北歧速降!”
刘肃在众目睽睽之下中弹倒下,他身边的侍卫和军士早已一片惊惶失措,远处的北歧将士还待不信,却在瞧见彼处情形之后也乱了阵脚。
轻骑兵趁机掩护着神机营后撤,苏英指挥着神机营在路上放冷枪,所到之处无不掀起惊恐和混乱。胡将军和韩大师见江停云计谋得售,北歧军队近乎是四散溃逃,忙整军出发,追杀败退的北歧军。
他们跟在北歧骑兵身后,高喊着“刘肃已死,北歧速降”,一直杀出数十里去。
江停云留在营地之中,遥望着尘土漫卷的战场,心中知晓大楚与北歧的战争已经分出了胜负。北歧被火铳打破了胆,还怎么能与大楚抗衡。
第86章
其后战事的发展也印证了江停云的判断。刘肃伤势沉重,被连夜送回京都治伤。北歧军果然被火铳打破了胆,又失了鼓舞士气的皇帝,顿时一泻千里,不到一个月便连失豫州、徐州、扬州三州,被大楚一直打到了京都脚下。
这一个月中,刘肃一直陷入昏迷,没有睁过眼。刘肃无后,大皇子的儿子又只是个四岁小儿,在这样的时节,根本撑不起北歧这个风雨飘摇的王朝。刘肃若有个三长两短,竟没有个继承人。群臣瞧着不是个办法,为今之计,只有把他唯一的血脉亲人二皇子抬了出来。
二皇子当初不惜造反也没能得到的皇位就这样轻易地掉到了他的面前,虽然名义上的皇帝还有一息尚存,躺在宫中,不知何时就会撒手西去。
二皇子监国,从圈禁中出来的第一件事,便是将日日看守在他府邸门口的骠骑大将军下了狱。他倒是也看顾着自己的名声,将整个太医院都派去了宫里守着刘肃,只是一个月过去,刘肃能醒过来的希望越来越渺茫。
从大楚开始连下三州开始,京都便陆陆续续有人打算离京避祸。哪怕是军纪最为严明的队伍,都免不了对平民的误伤,距离上一次京都烽火连营才过了十七年,大部分京都人的记忆尚未消退,已经经历过一次的人,没有想要再经历第二次的。
然而南方已尽归大楚,北方还有蒙古虎视眈眈,他们若想离京,唯有归降大楚一条道路。是以仗还没打起来,京都已是十室九空。眼看着京都内的人越来越少,恐慌的气氛越来越重,二皇子无法,下令封了城门,未经允许不许任何人出入。
政令一下,京都百姓顿时闹得沸反盈天。他们聚在八座城门之外,高声要求放他们出城。守城的将士无法,杀了几个跳得最高的鸡儆猴,才算是消停了些。只是偌大的京都需要食物供给,不可能完全封死城门,有门道的百姓到底还是找到了办法,陆续离京。
这一日,江停云站在京都数十里外的山坡上,背着手眺望着京都方向。如今已是初秋,京都靠背,逐渐褪去了暑热,天高气爽,最是攻城的好时节。
大楚已在京都之外扎营五日,大楚围城的消息传进京都后,京都的百姓一时不敢再妄动。若是出城时恰赶上大楚攻城,岂不是白白做了炮灰。大楚的到来歪打正着地遏制了京都近些时候的人口流失,北歧朝堂顿时松了口气,否则战未起气先泄,人心背离,不是好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