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宵先是趁我不备,突然凑近我耳边大叫一声。
我猝不及防地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向前窜出一步,没成想给地上的砖缝给绊了一趔趄,双膝打弯咯嘣一下跪在了地上。
“哈哈哈哈哈哈,瞧你这蠢样!”
我在直冲天灵盖的疼痛中听到了黎宵放肆的笑声,硬是牙关咬紧,没有发出一丝声响。
只是撑着地面的一双手掌,关节处却因为用力而泛着惨白。
“哟,长骨气了啊。这一声不吭的,是知道没人会来帮你,还是看见我心虚了?”黎宵笑着,语气中却有着不加掩饰地嘲讽和轻蔑。
我还是一声不吭,只是静静地等着那阵令人头皮发麻的痛楚随时间过去。
从前初初遭遇类似的待遇,我还会觉得困惑、不解和委屈,我自以为已经尽可能地减少自己的存在感,不去招惹黎宵。
黎宵说滚,我就滚,不带一犹豫的。
黎宵说不许向兰公子言明真相,我也听话地照办了。
——可是他不肯放过我,甚至越来越针对我。
就好像远远看见路边躺着一条正在晒太阳的狗。明明大路朝天两不相干,他却偏要绕路过来,先是用影子挡住阳光,然后在狗狗迷惘又不解的目光中狠狠踢上一脚。
自以为很有趣的样子,其实恶劣至极。
我已经不期待,黎宵能用对待正常人的态度对待我了。
说白了,我在他的眼里恐怕还不如一条狗来得实在,好歹常言说打狗还要看主人。
黎宵对兰公子看似那般的忌惮与爱护,欺凌起我来却从没有半分的手软。
我有时也怀疑,他究竟是是不是真的喜欢兰公子,不然何以一次次顶着心上人憎恶的目光屡教不改。
“问你话呢,在这儿跟我装聋作哑呢?”黎宵不满的声音传来,打断了我漂浮的思绪,正好,我的膝盖也已经恢复了稍许知觉,于是慢慢从地上爬了起来。
期间,黎宵的话语不断,无非是说些既然长着耳朵舌头用不着,不如直接割了,就算挂在墙上做个装饰,也比长在我的身上来得派用场。
他说起这些残酷又骇人听闻的话语,总像是谈论小孩子过家家一样轻巧又随意。
我从前也觉得,这多半是用来吓唬人的夸张之言。
毕竟光从表面上看,黎宵的那副皮囊还是很能唬人的。
最初,黎宵和兰公子闹得没有那么僵的时候,也曾如人畜无害的邻家少年一般乖巧地跟在公子的身后,一口一个兰哥哥,唤得乖巧又甜美。
尤其,少年生了一双琉璃般剔透的异色眸子,眸中一点碧色胜过无价美玉。
他的发色也较寻常人浅一些,顺滑光泽如不可轻易触碰的丝缎,加上皮肤生得极白,站在有光的地方总衬得周围的其他人全都黯然失色。
我第一次见到黎宵,却是背着光的。
彼时,我刚得了提拔被选到兰公子身边侍候。
在此之前,我仔仔细细地梳洗一番,换上新发的衣裳鞋子,反复检查,确保没有什么遗漏之后,方才惴惴不安地来到兰公子的房门前。
正犹豫着是先出声禀告,还是先敲门的时候,雕花的木门啪地从里头推开了。
门扇险险擦过我的鼻子,我后退一步,慌乱地抬眼看去,却见一名少年正逆着光站在那里,神色莫名地看向模样狼狈的我。
走廊上并非没有灯火,只是屋里头的灯光明显要更为明亮。
兰公子挑人的时候,并没有亲自现身,而是隔着一道屏风,因此我只听到过兰公子的声音,却没有见过对方的真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