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神色迷茫起来,说:“我不知道。好象太快了,我根本没有想过。又觉得我压根不喜欢她们。”
我听了他的话,又觉得有些好笑:“你都没见过人家,怎么知道不喜欢。”
他摇摇头,说:“善姨不是说我这样就好吗?凭空多几个女人,我不习惯。”
“顺其自然吧。”我说。
正文 醉
他过了四十岁之后,就没有新的女人了。福晋请示过几次,他都说不想要。
其实他保养得很好,并不显老,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他没有以前那么养眼了。也许是因为他蓄了两撇胡子;也许是因为几个男孩子都有了他年轻时候的样子,却没有他的心事重重。
但他仍然是一个外表和涵养极好的中年人,有着人到中年,事业有成的风度和谨慎。一举手一投足都恰倒好处,既没有妄自尊大的骄傲,也没有矫揉造作的谦虚——而这两种可怕的气质正好在他的几个哥哥弟弟身上交替出现。所以和他的几个兄弟比起来,我觉得他简直太耀眼了。
只是不是每个人都能欣赏这种不明显的光芒的。似乎朝堂上的人都被老八拙劣的个人秀迷住了,舆论对我的丈夫仍然很苛刻,批评他没有情趣,没有亲和力,没有掌权者应有的潇洒和宽宏大量。
在这种情况下,我非常佩服他的情商和智商——他能够依然故我,丝毫也不改变自己的风格去迎合他人。
这才是真正的帝王。
从来只有臣民对君主趋之若骛,没有君主为讨好臣民而改变自己。
人人都说老八比他有气势,其实,老八在气势上根本就输给了他。
因为老八对这个游戏的规则根本就搞错了,这场残酷的游戏只有一个裁判——康熙,而不是那些立在朝堂上对着康熙战战兢兢的臣子。老八以为笼络的人心,其实不值一钱。
从一开始就输的人,怎么会笑到最后。
但是,就算是对我的丈夫而言,那条路也是越来越艰难。
首先是因为十三。
自太子第二次被废起,十三真正的跌到了谷底,康熙先是将他囚禁了三年,在康熙五十四年的时候才放了出来,囚禁的原因是“与太子一党”,释放的原因却是保外就医——他的关节炎发作得十分厉害,膝盖上还生了疮。我的丈夫先后三次请旨,康熙才恢复了十三自由。
但十三的病情稳定不久,康熙又将他申斥一番重新圈禁。
如猫鼠游戏,循环往复,如此几次下来,十三本来就所剩无几的锋芒,如今已经全无。平和安静。
我有时候看见他,他还是会微笑,只是那笑容,已经如同冬日映在雪地上的残阳,看得见光影,却没有温度,只让人心生悲凉。
其次就是因为十四。
十四已经取代老八,成了他最强劲的对手。
他们是亲兄弟,眉目颇有几分相似。
不仅是眉目相似,连做事的方式都有些相似——他们都是实干家。
而且一样狡猾,一样心机深沉。
碰到和自己旗鼓相当的对手,是一件很奇妙的事。孤独的高手或许会高兴,因为赢一帮白痴并不值得骄傲;而就算输也仿佛是输给了自己,也并不耻辱。
只是,很可惜,这场战争只能有一个胜利者。否则,他们兄弟会很高兴做彼此的对手。
所以在康熙五十七年,大将军王耀武扬威的离开北京城,奔赴大西北的时候,我的丈夫痛痛快快在家喝了很多酒。
晚上的时候,醉眼朦胧的依靠的我的身上,不停的说同一句话:“我很高兴。我很高兴。”
我轻轻用食指在他高高的鼻梁上来回触碰着,说:“王爷,你醉了。”
“我醉了?”他的表情忽然沉静下来,让我的心跳漏了一拍。
“明天又要开始了。所以今天想醉一醉。”他说。
很少看见他喝醉的样子。
其实很喜欢他喝醉的时候,很安静,很温柔。脸红着,微微笑,会絮絮叨叨说很多话。
他小时候,是不是就是这样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