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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将昏迷的本空关进了柴房,又告诫众僧人不可送饭、不可探望。
中元之后,北地明显凉了下来,昼夜温差也大。
本空只穿了件宽大单薄的僧袍,又伤了筋动了骨,在稻草上捱了大半个月,出气多进气少,有些大限将至的意思。
子时一过,最难熬的寒夜到来。
和此前的黑夜一样,难捱的疼痛混杂着寒冷,刀子般割肉刮筋,将他一寸一寸凌迟,一点一点变成一具森森骨架。
但是和此前的黑夜不一样的是,本空发现自己竟然有了些力气,双臂环抱住自己以保温。
他闭上双眼,阵阵光怪陆离的残影却又不受控地飞上眼前,安养院、禅寺、芋头、月亮……还有一个人和一个吻。
本空很快明白了。
这是回光返照,不出意外,自己的死期应该就在今夜。
就在本空了然闭眼,准备接受命运之际,一丝亮光射穿了他的眼皮。
——柴房的门不知何时被推开,那个曾慷慨接受自己亲吻的少年,就站在融融月色下,站在自己的眼前。
“本无……”本空适应了眼前的光明,按住砰砰直跳的心脏,“是你……”
是你,只是你。
本空笑了,翕动着干裂的双唇,无声地吐出了一个字。
“求”。
被关的这些日子,虽然妙成下了不准探看的死命令,但慈悲为怀的大和尚还是于某个深夜,悄悄来过一次柴房。
本空当时痛得不省人事,眼睛睁开一条缝,恍惚中看到曾经救下自己一命的大和尚在草垛旁放了包干粮。
他也依稀听见妙成师父说了些人生在世苦啊痛啊的话语,含糊隐晦,但最后一句却很清晰地落在他耳中。
那三个字,叫做“求不得”。
可他今夜求到了。
本空挣扎着想起身,想拥住来人,无奈力有不逮,牵到伤口不说,胸中也是一热,一股血沫涌进嘴巴,呛了出来,尽数滴落在僧袍上。与此同时他眼前一黑,几乎失去知觉。
“你别动。”本无连忙扶他躺好。
望着本空大口喘气,眼神逐渐涣散的模样,本无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一样,从草垛边捡了柴刀,割开了自己的手腕。
他把流血的手腕送到本空唇边。
……
妙成师父那句“生死有命,且看运数”,像是对本空的箴言——寺中上下都以为小沙弥熬不过这一劫,连后事都准备好了,没想到一个月后,本空硬是撑起身子,从柴房中走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