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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自忖一定是林如海近来对她过?于严苛,以至于她生了叛逆之心,竟大逆不道地吐槽起了亲爹。
亲爹浑然不知,还在推销,但是听?到得住在书院里封闭式苦读,贾母先不乐意?了,“宝玉身子弱,又被我惯坏了,我想着要一个在家里教导的先生,他们姐妹也可以跟着听?课。”
林如海哪有功夫给小?孩儿找老?师,便将此事?直接推了,“要是那?样?的先生,我不曾认识了,舅兄认识的人?多,倒不如让舅兄外头找找。”
身子再弱还能有一碗饭一碗药长大的林黛玉弱?科举劳累,身子弱还是别考了。
贾赦笑嘻嘻地凑进来道,“母亲瞧您说的,妹夫是大官,往来的人?也都是大才,哪有教小?孩读书的,这事?包在我身上吧。”
贾母哪里敢让他插手,当即就?意?兴阑珊,也不说应也不说不应,结果过?了两日王夫人?领回来一个新先生。
那?新先生面若银盘,气度宽和,却是薛宝钗是也。
王夫人?道,“既还未寻到人?,便叫宝钗先帮忙带一带,她饱读诗书,要不是为了家里打理?生意?,也是能高中?的。”
家里实在住不下了,便在最北边靠大街的院子里辟了半间,正房做贾宝玉读书的课堂,厢房住了薛宝钗与她的丫鬟莺儿。
贾宝玉得了个美貌的新姐姐,欢喜了好几日,领着探春惜春日日到薛宝钗处上学,认真?得很。
那?地界已是最偏远的,隔壁就?住着周瑞家的这些个奴才或贾家其他依附的旁枝。
贾宝玉兄妹来上课时?还好,不上课时?候却是薛宝钗独自住在这等环境里,王熙凤得知后一面吃瓜一面笑道,“这薛家姑娘好不讲究,自己身上浑没有功名,倒跑来教人?读书了,我瞧着探春丫头未必比她差吧?”
又说王夫人?,“二太太也是病急乱投医了,那?种地方也被他找到了,可哪有主子姑娘和奴才们混住的,没得失了体面,薛家到底是图个啥?”
谁人?也不知道王夫人?与薛宝钗图啥,倒是贾政见儿子勤勉,破天荒赞了几句,“你要有心,便该知道如今艰难,忘了那?些个混账事?儿,好好读书才是正经。”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且说林如海交代?完了京里的事?,最终还是没见着林涵那?女儿,心下遗憾,临登船前还在责怪林涵,“素日不最会哄小?姑娘,怎么这次跟个傻子似的。”
林涵无奈道,“小?姑娘和小?姑娘不一样?,您便上船吧。”
林如海只得又把叔侄两个教训透了,这才迫不及待踏上了返回扬州的船,已经两个多月不曾见过?小?女儿了,他心里甚是想念。
林黛玉送走了林如海,正要上车,却忽然见到街尾有个美貌女子朝她点点头,本是如花容颜,只是笑容却阴测测的。
“这女子好生面熟。”林黛玉低声道,林涵没听?清,正要再问,谁知林黛玉竟一头栽倒,要不是他在身旁拦住了,当即就?要砸在地上。
“玉儿?玉儿?”林涵忙招呼丫鬟把人?扶到马车里,只是这时?候林黛玉已经是叫不醒了。
他当机立断也不回家了,忙命人?驶向?最近的太医家中?。
且说林黛玉这边却浑然不觉自己晕倒了,竟不管不顾地做起梦来了,梦里她仍旧身处熟悉的江南水乡。
夏日的江南喜雨,时?常前一刻还是烈日当空,后一刻便是雷雨交加,姑苏人?原都是习惯的,只是那?日的雨好似格外得大,纵然打了伞也是无用?。
那?一日,闪电击中?了城西的房舍,林黛玉感觉跌坐在地上,双手用?匕首抵住自己的喉咙,声音不悲不喜。
她说,“江湛,在这个乱世里死去,也不过?如此。”
恍惚间她的灵魂浮在半空,瞧见自己的匕首刺下去鲜血溅出,只是定睛再看却好似方才都是错觉,江湛已然倾身握住了她的手。
利刃只是划破了她颈间的皮肤,血丝很快被雨水冲走。
她的长发湿漉漉地披散下来,愈发衬得脸色苍白得透明,更能瞥见那?尖尖的下巴小?巧极了,似是刚雕琢出来的白玉。
江湛不复平日温和模样?,缓缓道,“你是个变数,要么死,要么跟着我。”
林黛玉心想这话他爹的多豪横啊,听?起来完全就?是一个王八蛋。
“江湛,你猜我选什么?”林黛玉吃力地仰起头与江湛对视,眼波便潋滟开?来,瞧得人?眼睛生疼。
林黛玉从未有个这种体验,她既能感觉到自己的手抵住喉咙,又能以第三人?的视角将在场所有情形收入眼中?。
聪慧的状元林黛玉很快就意识到了,自己是在做梦。
冥冥之中?有人?温柔地道,“绛珠仙子何必与天意?做对,你若执意?不肯按天命还泪,这便是你们的下场,届时?生灵涂炭,情人?反目。”
偌大一个帽子扣下来,林黛玉似是无力地垂下头,眉眼悲喜莫辨。
梦中?的江湛松开?手,正欲站直却忽然吃痛地皱起眉,“嘶……我看你是不想活了。”
雨势太大,不过?只瞧了个朦胧,方才江湛松手的瞬间,林黛玉竟迅速地翻转手腕,以匕首划伤了江湛。
“我若不想活,方才便一刀刺进来,再转半圈,只怕往后太子殿下写字怕是不方便了。”林黛玉一手以匕首撑地一手敛着湿透的裙摆,以一种至少她本人?没见过?的优雅姿态慢慢起身,通身的狼狈并无损于她的风度。
她觉得自己实在是值得赞美,如此的临危不惧,又如此的不被美色迷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