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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对昭平帝与其他往来人家的说辞亦是如此,“家计艰难,唯有这些小菜尚算精致,也是一番心意。”
谁还会真的当面去说荣安侯小气,反都会宽慰他几句说是受贾母贾政连累等等。
于是京城便?也跟着风靡起?了送人小菜的习俗,譬如靖王世子的桂花酒上达天听、林少师的玉兰片甘露寺的和尚吃过都说好?,谁家还没?有些拿手的私房菜了,类似卤肉、鱼祚等等皆是热门之物。
其中最受欢迎的莫过于林黛玉同科那位俞状元家里的豆瓣酱与辣椒油,他本就是开过馆子的人,手艺从百姓中成熟,堪称雅俗共赏,时人称之为?状元辣。
除夕夜,林家四口人坐了圆桌,菜色不算奢华丰盛,林黛玉得表里如一茹素,面前的菜色就有些不同。
素馅的翡翠福袋,薄如蝉翼的豆腐皮透出内里的翠色;清炒入黄花菜、香菇、面筋等的罗汉上素,皆是清爽落胃的素斋,更有一盏菊花豆腐,颇有扬州文思豆腐的精华,豆腐丝根根分明?,绽如秋菊。
林如海过年打孩子,闲着也是闲着,便?嗤笑道?,“冬日里新鲜菜蔬比肉贵得多,你们这样作秀也不知道?老天爷能不能瞧得上。”
林黛玉抿着嘴笑,夹了碧青的油菜吃,“咱们自己庄子里送上来的,花费不了多少,陛下是承载天命,老天爷自然?会听得见。”
她身上的浅紫色小袄颜色虽素雅,却以金银线掺杂蚕丝绣了百蝶穿花的图样,配着身上的玲琅环佩,极是明?艳照人。
贾敏越看越喜欢,心疼得紧,斜睨林黛玉一眼嗔怪道?,“你如今倒像是那些个茶楼里慷慨激昂的老爷子,唯有你们才?懂纵横捭阖。
林如海被她们娘俩一唱一和,也只得鸣金收兵,又换了别的话题来说,“仿佛来捐银子的人里头,没?有见过那些个女官?”
平日里还能说食不言寝不语,只是年夜饭埋头苦吃好?似过于清冷了,但是贾敏不想听他说政事,奈何吃饭也堵不住他的嘴,只得告诉自己算了算了,想想他快死的时候,话多总比死了的好?。
林黛玉虽停了女官选拔的差事,也并没?有移交旁人,摇头道?,“这样好?的机会,如何会错过,只是不好?登门,银子却都凑了些的,只是石家的大姑娘因为?被点了做靖王世子妃,便?托世子将银子递到太子眼前去了。”
“靖王世子倒也肯?不过靖王眼瞅着就要倒了,也不知道?这个世子能不能做得久,石家姑娘这银子说不得就打水漂了。”
林黛玉又摇头道?,“这后头的事情却不好?同父亲说了,父亲见谅。”
林如海心口一堵,闷闷吃了两个她的素馅豆腐皮包子,正想叫她做个诗什么的,不想林黛玉忽而?好?像刚想起?来什么,径直道?,”对了,今日不能在府里陪父亲母亲守岁了,我要去甘露寺上香。“
林如海明?知故问,几乎要咬牙切齿,“你一个人去?”
“自是与太子同去。”
她这样坦白,林如海又是被一堵,无语道?,“雪天路滑,路上小心。”
也就是当时林黛玉雨天落难发烧的事父母不知道?,否则便?是太子也得被骂上几句狗东西?,如何能这样轻巧地?放任掌上明?珠再与这狗东西?私下出门。
眼见着席上气氛不好?,林黛玉便?朝贴身侍女静风使了个眼色,今日这桌摆在园中观澜楼的花厅之中,园中也已是悬起?诸多花灯,透过花厅的金星玻璃看出去流光溢彩,约莫半刻之后,外头传来悠扬的丝竹声,愈发叫面前这景象透出富贵无忧来。
心肝一样的宝贝女儿,离了自己身边好?几年,再看少女已经是长?成大人的模样,贾敏本该欣慰,只心里头既酸又软,“玉儿如今主事周全得很,不知道?叫我省心了多少,只你这样内外一把抓,实在是辛苦。”
她由衷地?叹道?,“惟愿吾儿鲁且至,无灾无难到公卿。①”
林黛玉挽住她的胳膊晃了晃,撒娇道?,“过了年之后可就要交给母亲了,原也是为?着您舟车劳顿,我这才?暂时还管着。”
这厢才?吃完饭,那厢太子殿下便?登门来接人了。
江湛一心要在外来岳父岳母面前好?生表现,因此不但备了年节礼,还给琳姐儿也准备了厚厚的压岁钱。
琳姐儿同他不熟,只躲在贾敏后头,直到林黛玉接了红封递过来,她这才?敢拿。
江湛玩笑道?,“我竟不知道?自己这样吓人。”
林黛玉打趣道?,“殿下是天家威仪,舍妹如何能不怕。”
“你不怕便?好?。”
“我也怕得很。”
没?说笑多少功夫,卫若兰便?来催他们上路,担心走?得慢赶不上是吉时,林黛玉未换衣裳,只在外头添了白狐裘,又悄悄命静风将准备好?的食盒带上,见江湛蹙眉看着她,便?笑问道?,“怎么了?”
“是不是穿得有些少了?”
“再穿便?要压得走?不动道?了,带着手炉无碍的。”
江湛仍是担心不止,又叫取了旁的裘衣带上,“横竖都是坐马车,多带一件能披能盖的。”
林黛玉只觉好?笑,上了马车更要笑,车上吃的喝的铺盖用具包括解闷的话本子都备好?了,“知道?的是去上香,不知道?的以为?是搬家呢。快些坐下,我温了一壶甜酒与你驱寒,加了梅子,可口得很。”
神秘食盒里便?是装了裹得严严实实的小酒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