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sp;&esp;汪直徐徐进前,在她耳边低语:「在宫中动手很难,若是从宫外下手,神不知鬼不觉的,那便易如反掌。」
&esp;&esp;汪直本属内官监,是她见这奴才手脚勤快,便向司正要了来,安排在长安宫里当值。汪直心思縝密,办起事来精明干练,她也愈来愈倚重他,后来她又向皇帝举荐汪直为御马监掌印太监,藉由接触朝廷大臣的机会,为她安插四处眼线来探听情报,如此皇宫内外的风吹草动她才能瞭若指掌。难得的是,即使位高权重,汪直依旧忠心不二,听她差遣办事,总是勤快又稳当。
&esp;&esp;「你能保证万无一失?」
&esp;&esp;「每年皇上都会到宫外巡狩,那便是动手的大好时机,」汪直抬头仰望贵妃,「奴才自当竭尽全力,绝不会再让不相干的人出现在皇上跟前,扰乱圣听。」
&esp;&esp;「好,」万贵妃表示讚许,只是心中忧虑仍在,话锋一转,说道:「庄靖公徐俌的事办得如何?」
&esp;&esp;「徐国公坚守承诺,全力支持韩王。月前,韩王已与庄靖公之女成婚,现正在金陵长居,」汪直毫不犹豫地回答,「韩王感念娘娘厚爱,对娘娘一直怀有孺慕之情。」
&esp;&esp;万贵妃向乾清宫的方向望了一眼,「若是皇上肯让本宫收韩王为养子就好了。」
&esp;&esp;八年前,韩王妃带着九岁的幼子朱仲鋆入宫拜见,那孩子聪颖灵动,她看了十分欢喜。汪直提议将其留在宫中抚养,并立为东宫,谁知平日对她千依百顺的皇帝竟然不肯应允。如今后宫无出,国无储君,文渊阁里的大学士不断上书,请立亲王为储,十日前她向皇帝重提此事,他仍旧一口回绝。
&esp;&esp;现在想来,或许皇上是寄望那贱婢能为他生下一儿半女。
&esp;&esp;「娘娘不必忧虑,据太医回报,皇上龙体已大不如前了,只要……」
&esp;&esp;万贵妃立刻反手甩了汪直一耳光,「你就巴不得皇上早点宾天吗!」
&esp;&esp;尖锐的长甲在他脸上画了一口子,鲜血直流。
&esp;&esp;汪直连忙以额触地,叩了三个头,「娘娘请息怒,急怒伤身哪。」
&esp;&esp;万贵妃发洩完,气愤稍平。
&esp;&esp;「把话说完。」其实她心里一直都明白,想要圣眷不衰,还要娘家父兄毕生荣宠,只凭与皇帝的旧情是不够的,她膝下无子,一旦东宫有了新主,自己地位堪虑不在话下,更别提庇护娘家,要巩固万家在朝中的权势,她还需要些可靠的外援。
&esp;&esp;汪直微微一躬,说道:「太医院传出,皇上患有积湿之疾,气垂体虚,难使后宫嬪妃致孕。诸臣对此议论纷纷,忧心皇上若病情加剧,无法视事,朝中将无人监国。」
&esp;&esp;贵妃狐疑地问:「此话可真?」
&esp;&esp;「只要一传十,十传百,传闻也会变成真的,」汪直竟有些得意,「届时皇上为安抚臣下,必定要预立亲王为储副。」
&esp;&esp;「就算要预立亲王,也不见得会立韩王。」万贵妃依然疑惑难解。
&esp;&esp;亲王之中,势力最大的要属郑王和恭王,两人与皇帝血脉相近,同为宣宗皇帝之孙,二世以来,恩宠有加。而韩王是太祖四世孙,虽封邑广阔富庶,但歷代子孙体弱多病,难有作为,在朝中威望不高,若要安抚人心,皇上多半会先立郑王或恭王。
&esp;&esp;「娘娘稍安勿躁,请听奴才一言,」汪直柔声劝慰,「郑王沉迷酒色,恭王治下暴虐无道,况且二位亲王党羽眾多,行事嚣张跋扈,在一干内阁重臣眼中,此二人皆非治国之君。但是韩王不同,去年老王爷病逝,世子朱仲鋆年少袭爵,行事稳重果决,接着又与徐府联姻。徐国公作风强悍,在世族中甚得人望,同时,国公还提出一个优渥的条件,令南方诸臣不得不支持韩王为储。」
&esp;&esp;「哦,甚么条件?」万贵妃十分好奇。
&esp;&esp;「韩王登基后,将会迁都南京。」
&esp;&esp;贵妃一时哑口无言。
&esp;&esp;将国都迁回南京,这是多大的事儿。
&esp;&esp;「当年高祖皇帝迁都燕京,将南京备为留都,在南京皇宫中,整座朝廷该有的六部九卿,官员署衙一个也不少。」汪直认真解释,「更何况,天下赋税,泰半出于江南,金陵城中的贵族富商,财富权力盘根错节,迁都会为他们带来巨大的利益,所以他们已表态一定会支持韩王,面对南方如此势力,皇上也必须慎加审时度势。」
&esp;&esp;贵妃长吁了一口气,「这话说得没错。」
&esp;&esp;比起迁都与否,她更在乎未来储君必须是个听话的人。
&esp;&esp;若朝中权力更迭,届时她想求得善终都难。
&esp;&esp;汪直自然是看出了她的心思。
&esp;&esp;「多年来,娘娘对韩王青睞有加,韩王一直都感念于心,时常向国公提及娘娘的恩情,获立储君之后,韩王必会知恩图报。」
&esp;&esp;「那就好。」贵妃点了点头。
&esp;&esp;「只要娘娘在圣顏前加以劝说,加上徐国公在朝廷内外的声势,和万国舅以锦衣卫之力推波助澜,各方使力,何愁大事不成?」
&esp;&esp;「本宫没有时间了,」万贵妃抬头面对妆镜,怔怔看着白发斑驳的镜中人,「你先收拾咸若宫里那只烦人的鼠辈,再想想有没有可以劝服皇上的办法。」
&esp;&esp;汪直缓缓頷首,轻声说:「方法自是有的。」
&esp;&esp;他靠在贵妃耳际,鉅细靡遗地说出计画,万贵妃细想半晌,权衡利害之后,终于点头首肯。
&esp;&esp;皇上非得立韩王为储君不可。她与母族的身家性命皆系于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