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sp;&esp;她的贴身丫环昀筑见状,笑道:「小姐,我瞧这不是天气太热,而是你肝火太旺。」
&esp;&esp;「我不是热,是气闷。」冰月发着牢骚。
&esp;&esp;自从在北门桥口与那名陌生男子分别后,冰月的脑海中一直翻来覆去地重温当日情景,他若有似无的笑容,魁拔的身形,甚至他身上的气味,还有他如何在眾目睽睽中救下她,带她翻上屋墙……
&esp;&esp;这些时日,她常盼望能在某处和他不期而遇,所以总在外四处徘徊,连应天府衙都不知去过多少回了,依然未见他的影踪。
&esp;&esp;今日溽暑,本想他说不定会和城中的大户人家一样,放船出游解暑,到了河上才想到,他既会飞簷走壁,又何须搭船?
&esp;&esp;思及那名陌生人,冰月时而情绪高亢,时而气闷,燥热的天气更加深她的烦乱,半个时辰过去,她的心绪也不见好转。
&esp;&esp;夜晚将至,薄暮须臾,前方灯火通明,小舟画舫齐聚一处,自远处观来,犹如一条蜿蜒的火龙。
&esp;&esp;最前方的几艘楼船不断鸣乐击鼓,发出吵杂的乐声,还与其他的舟筏倚舷廝磨,争渡者喧闹不绝于耳。连河心的波浪也随之振动摆盪。
&esp;&esp;冰月不耐喧嚣,大声问道:「前面是哪家的船啊,吵死人了!」
&esp;&esp;丫环昀筑望向前方几艘大型龙头画舫,外观固然绚烂豪华,但由船内传出的靡靡之音,还有俗丽的色彩看来,应非出自什么正经人家。
&esp;&esp;倒是船后方操桨的僕役听闻,抢先一步回答。
&esp;&esp;「小姐,河畔的青楼正在举办『盒子会』,每间青楼都邀请了客人登船与会,咱们要是再往前,便会遇到他们的花船阵。」
&esp;&esp;「什么是『盒子会』啊?」
&esp;&esp;「哎,未出阁的姑娘最好别问这些。」昀筑微红了脸,摆了摆手。
&esp;&esp;操桨的僕役续道:「那是青楼用来招揽客人的名目,每年此时各大青楼的名妓都会准备一方木盒,上面摆满了时令鲜果,还有带有春日气息的佳餚珍饈,供来客品尝评比。赢家得摆上流水席,让所有宾客整夜欢酒笙歌,通宵达旦。」
&esp;&esp;「喔,」冰月望着两侧明灯晃晃、乐声喧嚷的楼船,忍不住心烦,「那我们还是赶紧走吧,别掺和了。」
&esp;&esp;不久后,船终于能动了,随着人声、乐声渐渐远离,只剩摇櫓声在周舱中轻轻摆盪,冰月摇了摇手中的团扇,珠帘轻晃,送来徐徐川上凉风。昀筑递来凉茶,冰月啜了几口,心情也平静了许多。
&esp;&esp;过了朱雀桥渡口,水势渐趋平缓,小舟静悠悠地划过水面。
&esp;&esp;「是不是快到淮清桥了,」冰月掀开珠帘,四周不见其他船舶,索性走出船舱,坐到船头来,「我上回看到桥边的粉荷都开了,我们去摘几支回家养在花池里。」
&esp;&esp;清溪是秦淮河的支流,秦淮河流湍急,有所谓「无需用楫,未知横波急」,清溪则是缓慢安寧,水面平静无波。
&esp;&esp;冰月向前远眺,在月色的映照下,不远处停泊着一叶小舟,一名男子孤身立在船头,低头若有所思。
&esp;&esp;「春潮带雨晚来急,野渡无人舟自横。」该名男子手持摺扇,口里喃喃唸道。
&esp;&esp;四下无人,冰月有些不安,正想命人掉转船头,摇曳的火光一照,那名男子被画舫上的角灯吸引,回过头来瞧见了冰月。
&esp;&esp;男子深深一揖。
&esp;&esp;「在下何其有幸,当此月夜,遇上瑶池仙子。」
&esp;&esp;「公子夜安。」冰月頷首回礼。
&esp;&esp;再抬起头时,发现男子紧盯着她瞧,为了掩饰内心不安,她开口道出父亲的官衔,「我姓曲,家父是江寧织造局郎中曲名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