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sp;&esp;冯瑛用细瘦的手臂扶她起身,并为她拂去身上的尘土。
&esp;&esp;淑妃定了定神,开口问道:「周公公呢?」
&esp;&esp;「公公他……」冯瑛眼眶一红,以蚊蚋般细不可闻的声音说:「被长安宫的汪总管带走了。」
&esp;&esp;「什么?」淑妃瘫坐在地,手脚彻骨冰凉。宫人私下传闻,长安宫侍监汪直,深得贵妃宠信,常在贵妃授意下,干些见不得光的齷齪事,后宫偶有年轻貌美的宫女失踪,多半出自他手,周定落在他手里,只怕凶多吉少。
&esp;&esp;她没有太多时间为周定哀悼。
&esp;&esp;因为花园的另一头突然出现火光。
&esp;&esp;「一个怀孕女人是跑不远的,你们到前面找找。」一个狠戾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
&esp;&esp;淑妃抬头张望,三十几名执着火炬的太监,正四处搜索,还有一名面色狰狞的老嫗,在火光的映照下,清楚地看见她手里拿着铁勾。
&esp;&esp;「怎么办?」淑妃急得哭出来,紧抓冯瑛的手臂。
&esp;&esp;夜半惊醒的震恐、拖着身子逃命的疲惫、遭人追杀的惊悸、亲信太监遭难的哀伤,重重打击令她身心俱疲,脑中一片空白。
&esp;&esp;「娘娘,周公公以前曾说过,在紧急时刻,可以求助于睿王爷。」冯瑛劝道。
&esp;&esp;「睿王?」淑妃自问。睿靖亲王掌管宫中禁卫军,她还听说,睿王身为皇叔,是先皇临终前指派的辅政大臣,他为人刚毅正直,若听见皇嗣有难,必然会援之以手。
&esp;&esp;「今晚睿王爷在宫中当值,只要您向他求助,王爷一定能保您周全。」冯瑛环视四周,手持火炬的太监正步步进逼,「我去引开他们,您往北走,出了啟祥门向西走,尽头处就是睿王爷在宫中当值时留宿的内值房。」
&esp;&esp;淑妃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esp;&esp;既然有了一线生机,无论如何艰难,她都该冒险一试。
&esp;&esp;「娘娘,我去了,您自己多加小心。」
&esp;&esp;「你也是,」淑妃握了握冯瑛的手,「谢谢你。」
&esp;&esp;冯瑛天真地向她挥别,朝着南边方向跑去,一路上刻意扰动花木,发出引人注意的声响。
&esp;&esp;一名太监听见树丛中有动静,连忙大喊:「人在这边。」
&esp;&esp;「别想跑!」
&esp;&esp;呼喝声此起彼落,所有人都朝着冯瑛的方向追去。
&esp;&esp;淑妃俯低了身子,朝着北方疾走。
&esp;&esp;漆黑的天际看不见后宫诸殿,只有一片鬼影幢幢的树木,还有风吹过树梢回盪的悲戚声响。这里明明是皇宫,视野里却空无一人,宛如她现在的处境,孤立无援。
&esp;&esp;她原本仅是身分低下的宫婢,偶然的机缘之下,受到皇上宠幸,进而有孕,身怀皇嗣的她注定难以躲过后宫的妒恨猜忌。只是她不懂,为什么皇上会对万贵妃的滥权视而不见,连自己的骨血都不顾念。
&esp;&esp;腹中的孩子感应到她的情绪,轻轻动了几下。
&esp;&esp;孩子别怕,娘在这儿。
&esp;&esp;她轻抚下腹,柔声安抚与她血脉相连的胎儿。女子弱质,为母则刚。就算是豁出一切,她也要护住孩子。
&esp;&esp;黑夜中,视线模糊不清,白日随处可见的树木、假山湖石,现在看来都像是陷阱,每个阴暗处,似是潜藏着想置她于死的敌人。她艰难地走着,沿着小道,绕过盘根错节的树根,不知走了多久,一道狭长的宫墙横断眼前,就在不远处,矗立着通往天街的宫门,黄琉璃瓦歇山式顶彷彿漂浮在夜空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