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sp;&esp;直殿监太监王肇心中惶恐。
&esp;&esp;每个人都很怕贵妃。
&esp;&esp;万贵妃独揽后宫大权十数年,她骄奢善妒,喜怒无常,近年来更是固执多疑,动輒暴怒,便对宫人酷刑相加,任何被叫进长安宫的太监宫女都如履薄冰,深怕说错一句话,便可能惹来杀身之祸。
&esp;&esp;昔日还有长安宫总管太监汪直能按耐住贵妃的性情,但两年前汪直转调御马监,月前奉旨监军辽东,眼下不在宫中,贵妃身边少了个体己懂事的下人,心绪更加阴晴不定。
&esp;&esp;宫女领他来到殿前,长安宫是西六宫中最奢靡的宫殿,殿前一座巨大的云龙琉璃影壁,门扉上镶着整面黄金,显示宫殿之主的圣宠荣眷。
&esp;&esp;两名太监在他背后推了一把,他不自主地向前几步,直入殿内,才一踏进门槛,殿门就在他身后关上。
&esp;&esp;王肇心中惶恐,连忙跪地叩首。
&esp;&esp;「小人拜见贵妃娘娘,娘娘万福金安。」
&esp;&esp;没有回应。
&esp;&esp;主子没允许前,下人不许起身,王肇只得继续伏跪在地。
&esp;&esp;窒人的沉寂比任何斥责更加教人畏怖。
&esp;&esp;「你就是直殿监的持锁太监。」贵妃终于开口。
&esp;&esp;王肇不敢轻忽,连忙以额触地,再度叩首。
&esp;&esp;「是,大内禁宫的宫门锁都由小人掌管。」
&esp;&esp;万贵妃斜坐在中殿的紫檀雕花宝座上,倚着金龙臂靠,正抚额沉思,四名宫女侍立在贵妃身旁。
&esp;&esp;琉璃宫灯闪烁着熊熊火光,映照贵妃眼中的冰锋。王肇顿时觉得自己像是晾在白玉石阶上,一抹碍眼的灰尘。
&esp;&esp;「东六宫,西六宫,白日里关防严谨,夜晚重门深锁,滴水不漏,按理……」贵妃缓了口气,「心存歹念的外人,应该插翅也飞不进来。」
&esp;&esp;「回贵妃,这些年来,小的一直尽忠职守,不敢有半点疏漏。」他不知贵妃究竟有何用意,只能顺着她的话回答。
&esp;&esp;「这么说,你还真是个可靠的奴才,」万贵妃冷笑一声,面如寒铁,「可是本宫听闻,近来陛下身边多了些年轻美貌的侍婢,这事你可知晓?」
&esp;&esp;「小……小的不……不知。」王肇全身颤慄,汗如雨下,皇上专宠万贵妃多年,让妙龄宫女伴随君侧是宫中大忌,他真的想不明白自己究竟惹上甚么麻烦。
&esp;&esp;「户部送来的新进宫女,本宫都是见过的,尤其是皇上身边的人,向来都由本宫亲自指派,现在突然冒出几个生面孔,既不是户部选入,那必定是内神通外鬼──」贵妃斜睨了他一眼,就像是看着一条卑微的虫子,「宫中有人和外人串通,偷偷摸摸地将身分低微之人,送到皇上的龙床上。」
&esp;&esp;王肇吓得匍匐在地,嗑头如捣蒜。
&esp;&esp;「娘娘饶命,小人绝对没有私自开锁,纵放外人入宫,请贵妃娘娘明察。」
&esp;&esp;贵妃霎时火气上涌,嘶哑着嗓子怒斥:「这些奴才,全都沆瀣一气,意图欺瞒,再假以时日,你们还不欺到本宫头上来……」
&esp;&esp;眼见贵妃岔了气,随侍在侧的司仗宫女连忙上前,为贵妃揉胸拍背,口里不住柔声劝慰。
&esp;&esp;贵妃一口气好不容易缓了过来,望见蜷缩在眼前的王肇,又忍不住心头火起。
&esp;&esp;「娘娘,可别为了下人,气伤身子。」宫女劝道。
&esp;&esp;「你们看看,」贵妃阴着脸,对宫女问道:「这奴才不说实话,该怎么办,才能让他长点记性?」
&esp;&esp;「娘娘,汪公公曾交代,不说实话的舌头留着无用,」司仗宫女以再稀松不过的口吻,说出令人胆寒的话,「带下去用烧铁烙他的嘴,再拔了他的舌头便是。」
&esp;&esp;号令一下,几名粗壮的太监立即入殿,合力将王肇架起,王肇吓得魂飞魄散,拚命求饶:「娘娘,小人真的不知……」
&esp;&esp;凄厉的叫声一路响着,直到王肇被连拖带拉的押出宫门,声音才逐渐消散。
&esp;&esp;贵妃倚在披着虎皮的宝座上,红泥火炉上的水刚烧开,宫女执起茶壶为贵妃倒上一盅热腾腾的凝神茶。
&esp;&esp;贵妃捧起茶盅,细细品了两口,才缓缓说道:「这还行。」
&esp;&esp;一盏热茶还没凉,便有宫人前来回报:「啟秉娘娘,刚用过刑,那太监挨不住,不一会就昏死过去。我看他是真的不知道。」
&esp;&esp;贵妃耸了耸肩,「我知道,本宫是要那些瞎了眼的奴才心生警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