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sp;&esp;「湖衣姑娘,请借一步说话?」
&esp;&esp;湖衣回头一瞧,是个陌生的太监。
&esp;&esp;公主家宴之后,她被送往司寝局,成为一名女史,每日和其他的女官一起学习宫中礼仪,或到内书房读书。司寝局掌职天子燕寝与嬪妃进御之序,而今万贵妃不许任何嬪妃接近皇上,司寝局如同虚设,还好身边的太监宫女都对她十分友善。
&esp;&esp;她想过,若是表现得柔弱顺从,使周围的人都失去戒心,说不定哪天她能找着门路溜出皇宫,回到她日夜思念的父母身旁。
&esp;&esp;总之,现在得听话。
&esp;&esp;湖衣点了点头,逕自跟着那太监走去。
&esp;&esp;太监引领她走向皇宫东北隅的寿康花园,庭院本是先帝为太后颐养天年所建,但是太后住惯了清寧宫,不愿搬迁,所以目前无人居住,如同与世隔绝,黄石清泉,云雾茫茫。
&esp;&esp;「往这走,青石蹬道走到底,」太监为湖衣指路,「有人在前方等你。」
&esp;&esp;「谁……谁在等我?」
&esp;&esp;她还来不及细问,太监便转身离去。
&esp;&esp;湖衣依言,沿着蹬道拾级而上,两旁古柏荫天,幽帘清寂,无人修剪的枝枒恣意攀缘,散落一地的枯叶随风起舞,显得分外萧索,只有石阶的最高处,隐隐透出一抹藏青色的影子。
&esp;&esp;她加快步伐,一直走到蹬道尽头,才慢慢凝住脚步。
&esp;&esp;身着麒麟纹朝服的睿靖王当风而立,若有所思地眺向远方。
&esp;&esp;睿靖王听闻湖衣的脚步,侧过身来。
&esp;&esp;终于单独见着他了。
&esp;&esp;那日谨身殿,他默然离去。
&esp;&esp;而后,每日午间她跟着女史去书房学习宫规和礼仪以前,总会经过他率领禁军巡逻的御道。
&esp;&esp;两人擦身而过,四目交接的瞬间,她总是羞涩低下头,而他面上总是波澜不兴,彷彿没看到她,只有一回,在她低下头以前,眼中捕捉到他牵动一丝唇角,似是笑了。
&esp;&esp;她暗自祈求:若能有机会和他独处,她定要倾诉对他当日在迎禧门前相救的感激之情。那些话语曾在她心中千回百转,现在却一句也想不起来。
&esp;&esp;「姑娘近来可好?」睿靖王先开口。
&esp;&esp;「我……」她记不得任何得体的话,甚至记不得自己是谁。
&esp;&esp;「怎么?宫里有人为难你么?」睿靖王皱起眉。
&esp;&esp;宫里?是,她在宫里。
&esp;&esp;「王爷万安。」湖衣躬身,行了万福金安礼。
&esp;&esp;「这里没外人,不必拘礼。」睿靖王淡然一笑。
&esp;&esp;他的笑容温温的,像是冬日阳光。
&esp;&esp;可是他很少笑。湖衣忆着。
&esp;&esp;「宫中人心诡譎,处处危机,姑娘务必堤防。」睿靖王正色言道。
&esp;&esp;「我还过得去,」湖衣幽幽答道:「只是思念家人。」
&esp;&esp;「思念父母乃人之常情,」睿靖王仰视天际,「使人骨肉离散,实有违天和。」
&esp;&esp;「既然如此,陛下为何不听劝諫,一意孤行?」湖衣衝口说道。
&esp;&esp;睿靖王凝目看了她半晌,轻叹:「陛下听不进諫言,遇事猜疑,实因在幼年时期,曾被软禁,饱受欺凌所致。」
&esp;&esp;「在『土木之变』后吗?」
&esp;&esp;睿靖王剑眉轻扬,似乎对她熟知过往而略感讶异,但他随即点了点头。
&esp;&esp;土木之变殷鑑不远,她幼时即听父亲说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