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sp;&esp;「冰月啊,别太靠近人群了,退到后边去,你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可别拋头露脸的。」沉夫人即使穿着素衣布裙,依旧端庄嫻雅。
&esp;&esp;冰月依言后退了三步,站在僕役们后方。她是为了替湖衣陪伴夫人才会跟来,否则她才不愿到这臭气熏天的地方。
&esp;&esp;这些灾民看来都很久没有刷洗了,全都骯脏不堪、衣衫襤褸,他们低垂着背脊,默默地形成一列领取食物的队伍。冰月随夫人一同施粥,探看老弱妇孺,若是身上有伤病者,另有大夫在一旁义诊。
&esp;&esp;街道两旁有州府差役在守备,灾民的秩序也大致良好,然而,冰月突然发现群眾中有数名形貌异样的男子,令她无法忽视。
&esp;&esp;这些人绝对不是灾民。
&esp;&esp;他们看起来太过……强悍,眼神太锐利,其中一名男子抬起头,目光与她短暂交会,冰月瞬间浑身一僵。他的眼眉间透着一股豪气,一身玄色衣靠遮不住粗悍的体型,冰月下意识地向后退了一步。他不是灾民,不是差役,冰月从未见过这般男子,正想开口问夫人是否知晓他们是何人,一回首,却发现那玄色身影已消失在人群中。
&esp;&esp;冰月怔怔地看着,心下有股莫可名状的悵然。
&esp;&esp;人群后方驀地传来一声尖嚎,接着哀号声此起彼落,她的思绪被声响打乱,灾民们像是无头苍蝇似的,不断向前涌过来,周遭陷入一片慌乱,人们在推挤中狼狈不堪。
&esp;&esp;怎么回事,怎么回事?
&esp;&esp;棚中女眷面面相覷,不知该如何应对。
&esp;&esp;一阵马蹄爆响,百名鲜衣怒马的骑兵无视遍地灾民,辗过人群,向着木棚直衝而来,眾人吓得四处逃窜,有人闪避不及,摔倒在地,便遭马蹄踩踏,一时哭声遍起。
&esp;&esp;骑队来势甚急,眼看就要衝向知府夫人所在的粥棚,一名白衣女子闪出,伸长了双臂,硬生生地将马队挡在前方,为首的骑兵见状,猛力一扯韁绳,座下马匹被拉得双蹄高举,好不容易才停下脚步。
&esp;&esp;「没长眼的,你不要命了!」骑兵恶声喝道。
&esp;&esp;冰月面无惧色,朗声说道:「知府大人下令在此賑济灾民,尔等不但干扰官府施賑,甚至纵马伤人,是何道理?」
&esp;&esp;一旁的官差衙役听了冰月的话,有如大梦初醒,全数奔上前来,沿着木棚围列成排,与骑队形成对峙之势。
&esp;&esp;知府夫人大惊失色,在后方声声叫唤:「月儿,太危险了,快退开。」
&esp;&esp;为首的骑兵跳下马来,眼神狠戾地瞪着冰月。
&esp;&esp;她这才发现,此人穿着青绿锦绣服,腰配绣春双刀。
&esp;&esp;锦衣卫千户?而且是京城的锦衣卫军,他们来金陵做甚么?
&esp;&esp;「锦衣卫指挥使、当朝国舅万喜大人,奉圣上之命到各地巡抚灾情,此地知府不出城迎驾,还放任贱民挡道,该当何罪?」千户开口。
&esp;&esp;冰月心中一凛。
&esp;&esp;国舅万喜,就是万贵妃那恶名昭彰的胞弟?
&esp;&esp;「我等即刻去通报知府大人。」衙差中最高阶的总头役回道。
&esp;&esp;千户丝纹不动,原来在他身后,又有执着长戟的百名步兵,及握有旌旗的仪仗车驾,锦罗如云,最后是五辆描金大车,向着应天府衙缓缓行来。
&esp;&esp;盛大的排场引来眾人议论纷纷。
&esp;&esp;「竟然派万喜那个巨贪来勘灾?」
&esp;&esp;「瞧那车驾仪仗,社稷有难,他却极尽奢靡。」
&esp;&esp;「巡抚竟然纵容下属伤人??」
&esp;&esp;私语声不绝于耳。
&esp;&esp;锦衣卫千户重重一挥马鞭,眾人震慑,立即噤声,他再对冰月喝道:「还不赶紧让开。」
&esp;&esp;冰月打了个冷颤,此人长相兇恶,仗势欺人,但她看见遭到马蹄踏伤的灾民,不愿就此退开。
&esp;&esp;她仰头回道:「大人既是奉旨视察,理当苦民所苦,为何在光天化日之下,纵马伤人,毫无悲悯之心。」
&esp;&esp;群眾中,鼓譟又起,其中有人慨然出声,「这姑娘说的是,我等不是罪犯,是受灾的良民,即使是官员视察灾情,也不能随意伤人。」
&esp;&esp;眾人出声应和,不满之情溢于言表。
&esp;&esp;一个阴沉的声音自不远处传来,「敢挡本座去路者,一律凌迟处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