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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第1页)

自黑漆漆的竹林小道中穿过,映入眼帘的却是一间独栋的屋子。

你被阮籍带着七弯八拐了好几道院门,早已分不清自己现在的方位,这一路行来所见都是些苍劲的松柏与耐寒的低矮灌丛,但此方庭院却围着圈郁郁葱葱的翠竹,应该已近天亮,便只能瞧见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咕隆咚,风将周围的竹叶吹得刷刷作响,仿佛有潜藏在林间的精怪趴在院墙上窸窸窣窣的低语,使你也不由打了个寒颤,将衣服更加的裹紧了些。

这房大院并不似寻常亭阁有厢庑游廊的布局,只独独的一座威正古宅,尖塔型斜顶,屋顶上的瓦片压得密如鱼鳞,宅后也隐着一片竹林,鞭子似的多节竹根从墙垣间垂下来,挂在檐下的大红灯笼被风吹得打转,那灯笼里的火光忽明忽暗,一眼望去也不见什么假山池馆,只能模模糊糊的瞧见竹下偏僻处有个遮沃落叶的枯井,此情此景,只让人看一眼便觉着脊背发凉,你正心下嘀咕,阮籍便已拉着你驾轻就熟的推门进了屋,霎时一股浓烈的焦苦药味混着香烛的灼热便扑了满怀,只见整个屋内空空如也,只屋中央设了张花梨大案,一尊数米高的金尊塑像正供于其上,案上还垒着各种刻墨竹简,另一边设着斗大的一个汝窑花囊,还插着满满一捧白梅,西墙正中挂着一大幅《道人访仙图》,那紫檀架上的大观窑瓷盘上还盛着数十个焦黄玲珑的佛手,东边角落倒单独辟出了一角来,居然还设着卧榻,拔步床上悬的纱却只素灰不起眼,床边还摆着个圆圆的蒲团,布置得竟有些像寺庙里的僧侣那雪洞洞的厢房。你还未来得及开口,阮籍却已停步回看你,屋内点着烛火,那塑像前的供香飘着袅袅青烟,没关紧的木门被风一吹吱呀作响,陡生出一室光怪陆离的缥缈之感,偏他此刻又这样压低了声音和你说话,那双细长上挑的凤眼半阖,唇色青灰但两颊却浮起层似微醺的酒晕,衬着颈间白绒绒的一圈儿简直像那噬人心肝儿的狐妖从话本里活生生钻出来了一般,他边说边专注的看着你,还不忘伸手来将你有些散落的鬓发别到耳后:

“乖乖瞧着上面供的金像了没?那可是我们这一行的祖师爷,若得了亨通的运势,便必得为他起个香火供拜的,大概就跟那开铺子的酒楼得在大堂里供上财神爷一个道理,我上前个月才着人将这塑像重新裹了裹浆,你瞧着是不是气派了不少?”

你顺着他的手看去,只附和的点了点头,心里也不由生出疑惑,似懵懵懂懂的向他发问:

“这里便是戒堂么?”

这便是让喜顺那般害怕的地方?就这??

阮籍闻言只意味不明的笑了笑,抚了抚自己脖间的毛领,语气有些不阴不阳的讥讽:

“那狗东西倒是说得不少,只可惜这聪明劲儿用错了地方······”

说着也并未答你的话,只拽着你继续往那东角的卧榻走去,这次的步子居然有了些急切,叁两步并作一步的到了跟前,回头看了眼似明显还不在状态的你,松开手跪上床在里头摸索了半天,也不知是扳动了什么机关,只听得安静的屋内响起了机阔相扣的声音,随即便是低低的齿轮转动,这声音不知从何而来,但那脚边的蒲团下居然顶起个两指宽的木嵌装置,阮籍只蹲下身按合,那床板便突的缓缓移开了来,你自瞠目结舌的望着眼前发生的一切,不多时那床板下居然便已露出个可容纳一人通过的阶梯暗道来,

这竟还有个密室!

阮籍只让你先下去,你心中已隐有预感,但此时也别无他法,便依从的先进了那暗道去,阶梯并不太长,往下走了没几步便踩上了一道窄窄的甬道,但那甬道居然也是往下的,两边墙上都嵌着夜明珠,倒也不至于看不见路,越往里那甬道便修得越宽,渐渐的能两个人并排着也不觉得拥挤了,阮籍似乎兴奋异常,握着你的手心都有些潮湿,空气也渐渐的越来越流通,居然还有微微的风迎面吹来,想必里面的某处应该设置有通风的装置才对,你脑中不停的涌出各种可能的画面,但直到拐过一道弯,再往前走了几步路,一个巨大的正正方方的空间便映入了眼帘:眼前的与其说是个密室,倒不如说是间位置隐秘的囚房要来得贴切,便像那羁押囚犯的木栅栏似的门,只是换成了铁铸,门上还挂着条粗沉的乌红铜锁,门的正上方有个显眼的浮雕铜图,你仔细辨了一下,有些像那神兽狴犴的模样,两个面生的内侍站在门口,瞧着人来了便忙不迭的开锁推门,还不忘恭恭敬敬的跪下行了个大礼:

“督主,都已准备妥当了,人也带来了。”

人?

你心里顿时咯噔了一下,正思忖间便已被阮籍拉进了这间“囚室”,这个地方空间颇大,叁面的墙上都燃着防风的火把,奇异的是有一面墙居然还开了个小小的窗口,墙面似乎涂有什么吸光的材质,呈一种乌红的暗色,不管是墙面的火把还是圆桌上的烛台都照不远,有光从那扇窗透了进来,在昏暗的室内铺成个亮格,而那窗外也不知是什么地方,洗耳听居然还有潺潺的流水声传来,房间的顶上嵌着几颗大小不一的黯淡夜明珠,你眯着眼望去,竟是排列的北斗七星图,这房间并不空洞,因为光线昏暗,你只能尽量的睁大眼去看仔细,但也只能瞧见些形状古怪的影子,有大有小颇为规整的一一陈列开来,这些看不清的东西只使你觉着诡异,倒是那叁面墙上整整齐齐挂着的古怪物件令你下意识打了个寒颤,其中大多都未见过,你只能勉强认出一些鞭器,还有样式各异的刀具在跳跃的火光中熠着寒芒,因此便也能让你举一反叁的猜测其他那些你未见过的多半也都是些用以折磨人的刑具······

“这才是乖乖说的那戒堂,瞧,可是个令人称奇的好地方?”

你还未完全的从眼前的震慑中回过神,便只听阮籍贴在耳边极轻的问你,你这才发觉他不知何时已挨近了过来,几乎是从身后虚虚的抱住你,那只冰凉的手也钻入你宽大的垂袖中顺势捉住,他的另一只手已经死死的按在了你的肩膀上,冰凉的鼻尖轻轻的蹭着你耳垂,好像在嗅着什么,低头间拿起你的手指含入他口中,那冰冷潮湿的软体便裹住指缝纠缠,像那孩童舔吃冰糖般吮得仔细,动作间已不自觉的将你整个人往他怀里压去,那按在肩膀的手也逐渐往下,你外头穿的是内侍的那种长袍,因而他便只将腰间的扣结一松手就轻而易举的探了进去,他的手指灵活,嵌在主腰上的细扣便是你自个儿也得低着头捣什半天才能解开,他却瞧也不瞧的便松了绑,那件素兰勾金线的里裙没了束缚便顺着滑了下去,你只猝不及防的睁圆了眼,下意识伸手去拦,这个羞赧的动作却不知哪儿触动了阮籍,他竟突的俯身将你拦腰抱起,环顾了一圈,便大步朝着房内唯一的那张红木圆桌走去,他步子很急,几乎将桌前的软椅都踢翻的程度,才将你放到桌上,手便急不可耐的来解你的外衫,你正犹豫着要不要挣扎,毕竟这样突如其来的状况,即便宋清许有些痴傻也应该会害怕得抗拒才对,你才伸出手去推他,余光一瞥间却突然的发现,在你的面前————也就是屋子一角的那个阴影里,竟有个东西在动!!!

这张桌子恰好在屋中央的位置,你此刻正面向的是屋子朝里的方向,光线昏暗,因而离得这个距离你才能看到那个状似人形的俑,靠着墙也瞧不真切,你起初扫到时只以为是个什么特制的古怪刑具,但就在刚刚阮籍将你压到桌上撕扯衣裳时,你却突然瞧见那人俑的头动了一下!!!

那竟是个活的!!!

你瞬间毛发倒竖,浑身都起了层鸡皮疙瘩,只下意识惊呼出声,一把拽住阮籍的胳膊,指着那个人俑的方向哭出声来:

“那·····那里有东西·····”

阮籍正埋在你颈间舔吻,闻言也抬头看过去,皱着眉瞧了半晌,突然不轻不重的敲了敲桌面,那两个一直背对着低头守在门边的内侍便连滚带爬的到了跟前,其中一个瞧着机灵点的小太监瞟了眼旁边已吓得说不出话的同伴,只对着阮籍连连磕着头讨饶,头也不敢抬的哭求解释道:

“都····都怪奴才们莽撞,以为督主来了便要审人,这才将那头一个给押了上来,怕他乱动便锁在了“神仙乐”里,不····不曾想···督主还未要先····先审,都是奴才们的错!奴才这便将那狗东西搬出去!!”

阮籍只皱着眉一副十分扫兴的模样,背着只手似乎在考虑应该如何定夺,你还未搞清楚状况自然只抓着自己散落的衣襟故作一副懵懵懂懂的看着他,他却反而被你这个表情激起了点恼怒,也不管那两个将额头都磕出血来的小太监还在,只一把捏住你的后颈往前按,俯身便含住了你的唇,吻得有些恶狠狠的解气,你睁着眼木木的看着他,也不反抗,但眼泪却怔怔的往下掉,一副被欺负了也不知道告状的抗拒模样,这个吻很短,他似乎也有些意外自己会这么吻下去,表情有一瞬的惊愕,只下意识离远了一步,旋即从袖中掏出个素色的手帕仔细将自己的嘴擦了擦,也不看你,睨了眼两个还如临大敌般惊慌的小太监,拂袖示意起身:

“也罢,是咱家一时起了兴,这才误了正事,瞧你们这没出息的样儿,行了都起来吧,先去将那风灯点上——————”

两个小太监只感激涕零的磕头谢恩,连头也不敢抬起来多看一眼,起身到昏洞洞的屋角捧来盏十分精致的琉璃风灯,又从怀中掏出个火折子点上,便行了礼恭恭敬敬的退了出去,其中一个因着过于紧张还险些踩到了你方才落在地上的丝绸里裙,吓得浑身一哆嗦差点没立时厥过去,另一个机灵点的同伴见状忙一把搀住,勉强架着往外拖去。阮籍自然也将这一出瞧在眼里,只有些不屑的嗤了声,俯身来将你方才被他扯乱的衣带一一束好,还走了几步将你那遮羞的里裙捡来,正欲给你穿好,却不知怎的又顿住了,抬头瞧着你懵懂乖顺的模样,忽的扯起个意味不明的笑来,俯身贴到你耳边轻声问你:

“干脆不穿了吧······索性外人也瞧不出来,谁能想得到小姐这外衫下竟是赤条条的连个亵衣也未穿呢?小姐想要穿着吗?依我看便还是不穿的好,这样也好叫如意方便些摸呢······”

他这话自是欺你是个半傻的痴人,瞧着你依旧眼泪汪汪的抓着裙子不撒手,到底还是替你穿上了,边穿还边遗憾咋舌的叹两句:“这变傻了也没好骗到哪里去······”。

你的心思却已不在此处,你只是在见到这间“秘密囚室”的瞬间,突然想通了很多事。

阮籍是你遇到过最为棘手的人了,没有之一。事实上,如今的局面虽看起来你并未绝对劣势,但也是处于被动居多,这种被动便来自于阮籍。要猜测一个人,便往往得根据此人的性格与行事作风来预估他有可能的动机,而有了动机也便不难揣测行为,从而才能达到你未雨绸缪的目的,

但阮籍不是,

在对上他时,很多时候你甚至得凭着直觉去赌,这种方法风险太大明显不是长久之计,但眼下也只能先如此。

他对你怀有恶意,从你见到他的第一眼便确定了这个事实;

他还在之前,至少是新婚之夜前,便清楚“宿淮安”一事的真相却隐而不发,甚至还有点趁势拱火的意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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