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我是老?李,当初就不该让你毕业。”靠南面的阁楼里,王院士神?情严肃地翻一份作业,不时推一下鼻梁上的老?花镜,睃他一眼?。
徐靳像个小朋友一样端坐在那边,跟她排排坐,钟黎鲜少见他这样乖顺,被骂也?就笑两声,或者插科打诨搪塞过?去。
这样带她来了几次,混了个脸熟,王院士倒也?习惯了,只当她是空气。
“王老?头是有本事的,在这一行也?很有地位,你以后保研要?是能进他的实验室,以后的路会好走很多。”他离开时跟她说。
钟黎这才知道?他这段时间为什么带她来这边,窘迫之余又有几分心虚:“您看我这资质……人家瞧得上吗?而且现在也?还早呀。”
“快大三了还早?”徐靳的嫌弃溢于言表。
他是个雷厉风行的人,钟黎也?知道?他有时候很瞧不上自己的某些做派,耸耸肩不说什么了。
可她却要?花很长一段时间才能抽离出?一些事儿?,投入另一些事情里,徐靳总说她过?于多愁善感,做事慢半拍,是个优点?,但有时候也?是缺陷。钟黎就问他,优缺点?分别在哪。
他当时的表情有些高深莫测,盯着她无声地笑了好一阵,笑得她都郁闷了。
他才说她这样的人很适合做朋友,相处起来特别舒服,但绝对不能当盟友,会被她拖累死。
钟黎满脑袋黑线:“你直接说我无能算了!”
徐靳笑着伸出?双手,掌心微微往下压,是个安抚的姿势:“别动气,别动气,我上学那会儿?也?没比你好多少,工作后会好的。”
他这样说她反而泄了气,说她也?算是先工作后学习了吧,感觉也?没什么长进。
徐靳听?后嗤了一声,斜她一眼?:“你那叫工作?”
一瞬间把钟黎打落十八层地狱。确实算不上,那就是打杂,除了受气也?没学到什么,他们这样层面上迎来往送的一天,可能胜似她过?去无数年的积累。很讽刺,很现实。
他说话向?来不客气,钟黎也?无话可说。
回程的路上,窗外一直飘着细雨,天空都是阴恻恻的,云层低到仿佛就悬吊在头顶。
空气里有一种沉闷恼人的湿意。
隔壁桌的一家子?还在吃泡面,车厢里充释着浓烈刺鼻的味道?。
钟黎习惯了,徐靳的眉头却皱得跟什么似的。
见他一直闭目养神?,似乎入定?,眼?不见心不烦,钟黎憋了会儿?还是没忍住:“是你非要?乘这个的。”
“没票了。”他叹了口气,颇有认命的意思。
钟黎有时候觉得他这个人也?挺好玩的,颇有随遇而安的味道?。
她说她其实很羡慕他们,徐靳就笑了,睁开眼?睛,一双狭长美目:“羡慕我们什么?”
“至少你们还有关心你们的家人,不像我,我从?小就没见过?我妈妈,我爸爸也?在我很小的时候就过?世了。”
“有时候,活着的人还不如死了,至少还有个美好的念想。”徐靳冷漠地勾了下唇角,没有继续说。
车到站时已经是傍晚了,徐靳的司机在外面等着。
他先送她回学校,车在东大门停下,钟黎下去后,在原地朝他招手道?别。
可他就那样单手插兜站在那边路灯下,牵着嘴角望着她。
这显得她认真挥手道?别的动作特别傻帽,她脸上的表情都快被冷风吹僵了,他终于笑出?声来。
又走过?来:“走,我请你吃饭。”
12月的北京已经开始供暖,室内室外是两个世界。
钟黎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坐在露天的烧烤摊上时,手都不愿意从?兜里伸出?来,一直用杀人的目光瞪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