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孙煜晃了晃手中的酒杯,重重一叹:“喝不下去又如何。本王此时除了借酒消愁还能有别的法子?”说罢,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可是匈奴这边不愿出兵?”凌霜问道。
长孙煜摇了摇头。
“贺明秋额外加了条件?”
长孙煜再次摇了摇头,眼神之中透露出一丝无奈和失望。他缓缓起身,拿起桌上的酒壶,先为凌霜斟满一杯酒,然后又将自己面前的酒杯倒满。
端起酒杯,长孙煜轻抿一口,接着说道:“出兵与否,他若明言倒也罢了,偏偏总是言辞闪烁、模棱两可,如此敷衍行事,实在是……唉!”
长孙煜深吸一口气,似乎想要平复心中的不满情绪。顿了顿,他便将今日一大早入宫觐见单于,得其准许后藏于屏风后的所见所闻一五一十的说了一遍。说到最后,长孙煜越想越觉得窝囊,气的他直接捧起酒壶,嘴对嘴猛地灌了下去。
“王爷竟是为此事烦闷?”凌霜淡淡一笑,端起酒杯小酌一口。
长孙煜捧着酒壶,瞪大了双眼,奇道:“匈奴出兵之事遥遥无期,本王今日催了他一番,反被他说了一顿。即便贺明秋如今仍未表态,但光这么拖着也不是办法。这还不足以令本王烦闷?”
“王爷未免太悲观了。换个念头来想,贺明秋也未必站在楚国这一边。所谓‘诸臣商讨’,不过是一番托词罢了。只需……”
“先生又来了。”长孙煜不满的敲了敲桌子,打断了他的话。“当初先生说贺明秋此人野心勃勃,未必会甘于人下。如今看来未免太抬举他了。自古以来成大事者,当铁石心肠。行雷霆手段,定未来之局。我观贺明秋此人,优柔寡断,反复无常,绝非所谓‘雄主’。”
凌霜微微一笑,不置可否。他轻轻晃动着手中的酒杯,说道:“王爷,看人看事,切不可只看表面。贺明秋或许并非如他表现出来的那般简单。”
长孙煜皱了皱眉,似乎想要反驳,但最终还是沉默了下来。
凌霜继续说道:“此番王爷携重礼前来匈奴,一则请求匈奴发兵相助,解燕国之围。二则与匈奴借此交好,他日南下伐楚,共图中原。若是常人,面对王爷的请求,要么答应,要么拒绝。可贺明秋却选择了拖延,这其中或有深意。”
长孙煜若有所思地看着凌霜,眼中闪过一丝疑惑。凌霜顿了顿,接着说道:“也许贺明秋是在等待一个更好的时机,或者是在试探王爷的底线。亦或是……他另有盘算。”
“盘算?”长孙煜被凌霜绕的有些迷糊。他晃了晃脑袋,努力将头脑保持清醒,问道:“他还有何盘算?”
“假使如今楚国为虎,而燕国为狼。虎垂垂老矣,外强中干。狼则年轻力壮,雄风正盛。贺明秋所图者,便是这虎狼之争究竟谁胜谁负,而他便可从中谋利。如今前线战事焦灼,恰如虎狼相斗。虎强,则按兵不动。狼胜,则发兵南下,共图中原。”
“所以他是故作姿态,以此麻痹本王。目的便是为了拖延时间,以观楚燕战局变化?”长孙煜不笨,稍加点拨便逐渐明白过来。
凌霜并未回答,而是默默地将杯中的残酒一饮而尽,一切尽在不言中。
“哼!”长孙煜重重的一拍桌案,骂道:“老贼想的倒挺美。他想做那猎人,从中谋利,本王又会如他所愿?先生前来定是以有良策。还请先生赐教。”
凌霜等的就是他这句话。他将酒杯默默地放下,稍稍凑了凑身,低声道:“在下已探得消息。穆云清此番入城,仅带随从二人。势单力薄不足为惧。王爷何不一面派手下将士们深夜包围其客栈,暗中放把大火制造混乱。然后趁其不备突然杀出将其除掉。一面派遣几名精干细作前往总督府外散播谣言,只说贺明秋早有不臣之心,故而设计害死穆云清。”
“穆云清乃楚国西域总督,手握总督府二十万大军。如今在多罗城内丧命,楚国朝廷怎会善罢甘休。如此一来,贺明秋骑虎难下,只得与我大燕结盟。届时既可完成太后交给王爷的任务,又能为我大燕除一劲敌。一举两得,岂不美哉?”
凌霜越说越兴奋,一张俊秀的脸上洋溢着激动以及癫狂的神色。就连长孙煜也不禁对他感到一股陌生。
“不妥不妥。”长孙煜摇了摇头,否决了这个疯狂的提议。“穆云清居于旅店之中,旅店内尚有许多无辜旅客在此寄宿。若深夜放火,又派遣将士忽然杀出,必牵连无辜之人。届时火势蔓延,敌我不分。伤到百姓如何是好?本王以燕国皇子身份到此,一举一动代表国家颜面。如若犯下滥杀无辜的罪名,即便杀了穆云清,本王乃至整个燕国的颜面又将何存?先生此计过于毒辣,本王绝不为之。”
“王爷!”凌霜万万没想到长孙煜这个五大三粗的燕国皇子竟然这个时候有了妇人之仁。“凌霜已探得消息,穆云清回旅店后已有动作,虽不明目的何在,但王爷若不提早下手,只怕夜长梦多。王爷,时不我待啊!”
“不必多言!”长孙煜挥了挥手,再次打断了凌霜的提议。“此计太过毒辣,用之必失民心。先生莫不是要献本王于不仁不义吗?”
凌霜顿时哑口无言,眼中炽热的目光逐渐暗淡。他沉思许久,最终暗暗的叹了口气,拱手道:“王爷所言极是,凌霜适才失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