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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要把林子里的动物都打完吗,竭泽而渔,明年就无鱼了。”安原抓着宁若望的手,“坐下来吃点东西吧,忙了一天了,也该休息休息了。”
安原的时间终于不再被秦霁渊一个人占用,宁若望差点感动得热泪盈眶,当然安原说什么就是什么。现在要轮到他和安原说一大堆话了,安原也只是笑笑,并没什么不耐烦的样子。
秦霁渊则是把郑时朗拉到一边:“还比啊,知道郑主编精力旺盛,但还是省点体力留着夜场用吧。”
“夜场?”郑时朗一下没反应过来。
秦霁渊挨上来,凑到郑时朗耳边:“要不要我数给你听听,我们上次做是什么时候?还是郑主编早有出家的打算了,已经看破红尘,遁入无情道了?”
“我哪有那么高的境界。”
“没有就好。就是有,恐怕我也不会轻易放你出家。”秦霁渊趁郑时朗不注意,蜻蜓点水般吻了吻他的唇,“期待郑主编今晚的表现。”
秦霁渊可以故作轻松继续调情,但心头那层阴霾挥之不去。秦霁渊对难过的抵抗力很强,似乎只要有人也在难过,他总是那个安慰别人的人。他可以装作毫不在意,再找个阴暗的角落自己消化。他可以,或者说他已经习惯。
比起他,郑时朗只会用冷漠来掩盖情绪。旁人或许看不穿,秦霁渊不可能看不出来。更何况,他面对秦霁渊时连冷漠都装不出来。他用什么回答呢,唯有沉默,沉默的尽头也不过是沉默。
两个人只是相望,无语凝噎,至少此刻他们还在为同一件事感伤。而后一别两宽,各有方向,或许再难相知。郑时朗再无缘明白秦霁渊的喜怒哀乐,他突然很担心,他知道秦霁渊不是没能力消化苦难,他只是怕他难过时找不到人倾诉。
他在想什么呢,谁说往后路长,秦霁渊就不能再觅良人。
“和我在一起也没什么好的,总为一个人忙前忙后,照顾久了难道就不会烦吗?”秦霁渊说这句话的时候没看郑时朗,他望着远方。是远方的山,或许是远方的树,不重要,他什么也没看,他什么都不想看。
他没看郑时朗,郑时朗却看着他,每字每句都珍重:“万一我就乐意照顾你一辈子呢?”
不是万一,可就算是一万又有什么用。
“黄粱梦一场。”秦霁渊为这段感情下了结论,“郑主编是我的黄粱美梦,等我行过半生,一定还念念不忘。”
夜黑了,风叫嚣起来。团建走到尾声,大家收拾收拾都散去,说不清打散他们的是风还是时间。
秦霁渊不等郑时朗反应,抢先一步坐上驾驶位,驱车一路到了画室。画室在寒风中静立,被秦霁渊点燃一室灯火。
郑时朗问他为什么来这里,他只说:“我喜欢我们一起待在这里的时间。”
那时候我喜欢看你皱眉,断断续续写下给我的情话,喜欢这抹和你肤色相近的颜色,喜欢你说出的每一个字,只要你是我的,一切尽可欢喜。现在我还是喜欢你,黄粱一梦不知何时能醒。
你很快就不是我的了。
秦霁渊做梦都怕郑时朗丢下他,在梦中仍苦苦哀求他别丢下自己,真到了这个时候居然只能强颜欢笑,说一句这不就是我们所求的结果吗。
他太了解郑时朗,郑时朗一定会在自己结婚前和他提出分手。不论真心与否,婚一结就难说孽缘何时能了,郑时朗不可能让秦霁渊来等这个缥缈的希望。万一真等他们再相拥已经垂垂老矣该如何,万一真等那时郑时朗已经子孙满堂又该如何,要秦霁渊一人踽踽独行大半辈子等这个结局,太残忍。倒不如早点划清界限,叫他再寻个能度余生的人。
幸福不幸福,对郑时朗来说没那么重要。只要秦霁渊过得好,自己身旁是谁都不重要,他早已做好为革命牺牲一切的准备,何况这不值一提的爱情。
“兴致缺缺岂不浪费这个良夜,郑主编陪我喝一杯吧。”
“喝什么?”
秦霁渊拎出两瓶红酒:“我不喝烈酒。知道这两瓶喝不倒你,调情而已,差不多就好。”
秦霁渊才灌了两杯,就把郑时朗推到了床边。再呷两口,杯中剩下的红酒染红身上的白衬衫。他自己解去身上的衣服,照着郑时朗的唇吻下去。
两瓶酒最后也没喝两口,多半交付到床上。太久没有这么大的动作,秦霁渊有些不大习惯,腰和腿又不合时宜地酸起来。郑时朗捕捉到他捂腰的动作,把他揽到怀里,帮他揉了揉腰。秦霁渊撑到这时候已经精疲力尽,只想窝在对方怀里闭上眼。说来好笑,过了那么久还是跟不上郑时朗的体能,就算对方重伤刚愈还是比自己强了许多。也不知道这样的日子还剩下几天,秦霁渊忘记看今天是不是圆月。
“时朗……”
“我在。”
“今天的月亮……圆吗?”秦霁渊想好了,是圆月就最好,就算不是也是大成若缺,怎么样都不算坏。
郑时朗抬起头望望天,等他回答时秦霁渊已经沉沉睡去,无缘说出他准备好的答案。
其实他醒着也与他准备的答案无缘,因为郑时朗的回答是:
“霁渊,今天没有月亮。”
秦霁渊现下的心愿,是婚期再远一点,再远一点。他知道这样对革命算不上有利,他还是自私地希望分别的一天慢慢来。
这次他的愿望实现了。
秦霁渊死了两月有余的今天,七十六号正盘算着怎么应付秦因藤,村上突然想到一个法子。于是秦会长的办公室里来了个不速之客,他颇不懂礼节,空手而来。也不算空手,他给秦因藤带来了秦霁渊的死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