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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就说乌菏那人皮肤那么白,跟山顶上终年不化的白雪似的,那种苍冷的白色,看着就不健康。”
谢虞琛低声嘀咕了一句,拿起桌上一颗还沾着水珠的梨子,朝半空中高高抛起,又稳稳当当地接住。
他手上没有闲着,心里想着的却是那天乌菏拿来舆图和自己商量事情时,手指划过舆图粗糙而陈旧的表面,衣袖挽起,露出骨节分明的手腕……
那抹刺目的白,确实让谢虞琛这个视线不经意在上面扫过去的人,久久难以忘怀。
“公子,梨子都已经洗好了。”身后帮工大咧咧的声音传来,打断了谢虞琛的思绪。他扭头看了桌上堆得高高的两盆梨,轻轻点了点头,然后取出一个放在案板上,握着菜刀把他们都剁成了一指长,半厘米宽的细条。
“何必要公子亲自动手,这些事我们来做就行。”一旁的小厮赶紧开口,从谢虞琛手里接过菜刀,没过片刻,所有的梨子便都变成了刚才谢虞琛切好的那样,粗细均匀的细长条。
动作娴熟麻利,比谢虞琛自己动手不知道节省了多少时间。
“把这些梨条都拿到厨房去煮吧。”谢虞琛揉了揉额头,后退一步给小厮空出了足够的地方,又提醒了一句:“水不要添得太多,没过梨条就行。”
小厮应了一句,赶紧端着梨条转身去了灶台前。
谢虞琛院子里不做饭,之前是没有厨房的。后来是因为他洗澡比较频繁,前院烧了水之后再端过来过于麻烦,才腾出一间空闲着的偏房,请泥瓦匠来搭了这方灶台。
但除了一口烧水的大锅和几捆柴火之外,这件屋子和“厨房”两个字再无半分关联,每天最大的用处便是给谢虞琛烧洗澡洗漱的热水。
哦对,现在还加了一个乌菏。
像是菜刀案板一类的东西,都是半个时辰前,谢虞琛才让人从前院的厨房里给拾掇了一套回来的。
秋梨膏的熬煮并不简单。光是把清水和梨熬成浓稠的膏状就是一件辛苦事,更别提这中间还要保持火候的大小正好,然后在按照不同药材的性质,分好几批把它们添到锅里去。
这一整套流程下来,起码得大几个时辰。而且若是熬坏了一锅,这个天气外面可再买不到品质这么好的梨了。因此,谢虞琛在熬梨的时候,便带了几分小心。
这样重视的态度传到一旁看着火的小厮那里,若谢虞琛还只是特别注意了点,那小厮的心情就像像是拴在这锅咕嘟咕嘟冒着梨子香气的水里似的,连往灶火里添柴的动作都带上了几分慎重。
不过这也不能怪他,小厮们连秋梨膏这东西是什么都不知道,谢郎就让他看着火,那人家能不害怕吗?
就这样惴惴不安地收了几个时辰的火,锅里原本清亮透明的水也慢慢变成了更加浓郁的浅褐色,谢虞琛又拿了一小碗百合和红枣过来,连带着一小盆水一起倒进了锅里。
“等到水沸腾之后再熬煮半个时辰,就把锅盖揭开放到一边,大火收一收汁水。”
谢虞琛吩咐了一句,见对方似乎一副心里没底的模样,又重新揭开锅盖,用筷子在锅边画了个位置,告诉他等里面的水熬到这个高度的时候,就能关火了。
得了具体的数字,小厮心里终于踏实了一点,连连点着头,把谢虞琛送出了厨房。
谢虞琛为了看着这锅梨汁,中午的饭只随口扒拉了两口,然后便到了厨房这里继续守着了。现在几个时辰过去,难免有些饥饿,便准备出去到前院寻几块糕点垫垫肚子。
没想到他刚出门,便和乌菏碰上了面。
“大人怎么出来了?”谢虞琛转身看向对方,冲他笑了笑。
乌菏应该是听着院里传来谢虞琛的脚步声后才推门而出的,没有束发,也没有戴冠帽,一头银发披在肩头,身上的外衫也是松松垮垮地披着。整个人倚在门框上,颇有种病弱美人的模样。
谢虞琛见他身上就薄薄一件衣服,又似乎要张嘴和自己说话,忍不住皱了皱眉道:“不管说什么,都回屋里再说吧。”
他抬步打算往屋里走,乌菏却没有要进屋的的意思,捂嘴咳嗽一声,“进屋怕把病气过给谢郎。”
谢虞琛瞥了他一眼,没理会对方,推开另外半边的门边进了屋,见乌菏仍在门口站着,忍不住出声道:“哪就那么容易生病了,况且你咳嗽是因为吹了冷风,不会传染的。”
乌菏这才“哦”了一声,转身坐在了谢虞琛对面。
“再说,反正秋梨膏也快熬好了,就算是真被咳嗽传染给我,那我和你一起梨水就行,喝反正那有不难喝。”谢虞琛不置可否地耸了耸肩。
他从前在现代的时候,没事也要被助理灌着喝几杯秋梨膏冲的水,说是对嗓音有好处。
况且像他这个级别的演员,用配音的是极少数,除了特殊对声音有要求的剧,比如剧里的角色声音因为某种缘故受损之类的情况除外,大部分都是用自己原声上场。
所以谢虞琛平日里对于自己的声音也是重视着的,除非角色要求,要不然他平素都是离烟酒这种东西远远的。在剧组的时候,也要注意着天气的变化,尽量不让自己因为感冒一类的疾病影响声音。
像是胖大海、秋梨膏这些,助理都要时常给谢虞琛备着,可以说他对于秋梨膏味道的熟悉程度,要比新鲜梨子的味道熟悉得多。
“秋梨膏也是甜的吗?”乌菏突然问道,显然是一副对于甜食十分抗拒的模样。
“不是,是苦的。”谢虞琛白了他一眼。甜的怎么了,总比一大碗黑漆漆的中药汁子灌进肚里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