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姑娘了,走慢点!别踩雪,就走泥地,鞋子脏了好洗,踩雪地鞋湿了当心着凉生病!”
左少阳耳中听她唠唠叨叨的,不禁笑了。道:“姐,我们背篓里好多都是桑树根,你挖这么桑树根做什么?”
“剥桑白皮啊。”
左少阳知道桑白皮是止咳平喘的常用草药,问道:“就算做药材,也该各种药材都挖一些啊,怎么都挖的是桑白根,占了背篓里一大半!”
茴香叹了口气,却没有回答。左少阳也没追问,他更好奇古代的社会生活,一连串问起各种事情起来,包括吃什么,用什么,亲戚朋友都有谁,所在州县有多少人,大家都干些什么等等,把对古代的好奇一股脑都问了。
茴香听他问的这些都是些很幼稚的事,哪里想到他的弟弟已经真的死了,眼前这位是从一千多年前穿越过来的现代青年,充满了对古代的好奇,还以为他是脑袋摔坏了失忆,不禁心中更是担忧,脸上却不敢表现出来,耐着性子有问必答,好在告诉他什么立即便记住了,想着这样帮他回忆,应该能把以前的事情都记起来的。心中这才稍稍安生。
沿途左少阳看见很多平整的良田土地都长满了荆棘,想必是多年撂荒了,又问道:“姐,这些地咋没人耕种啊?晃着多可惜。”
“耕地得有人有耕牛才行啊。这些年四处兵荒马乱的,青壮劳力都给抓兵打仗,死了很多人,连尸骨都埋不过来,全是些青壮庄稼人,活下来的,差不多都是些老幼妇孺,哪种得了这么些地呢?只能眼睁睁瞅着荒芜呗。”
左少阳对历史大事件还是知道的,晋朝崩溃之后,接下来的两三百年里,都是群雄割据,长年累月的战乱,消停的日子不多,人口数字肯定上不去,在农耕年代,一切都靠劳动力,人口锐减,劳动力奇缺,土地荒芜那是正常的,眼望这些荒芜的良田,不禁感叹。
两人一边说一边走,左少阳从茴香那知道,他们采药的这座山,命叫千仞山,因为山峰数量多,而且大多是高耸入云的悬崖峭壁,故得名。他们家所在的县城,名叫石镜县,所属合州,是州府所在地。
在太阳快落山的时候,他们终于回到了合州府石镜县城。
远远看见这城池,也不如何高大,城外一条护城河,倒是绿水悠悠,吊桥有些破烂,碗口粗的铁链拉着,桥上能并行两架马车。城门口,几个身穿铠甲的兵士,手持长矛,腰胯弯刀,正警惕地望着进进出出的人们,发现有扎眼的,便拉到一边盘问。
左少阳十分好奇地东张西望,盯着那些兵士瞧了好几眼,这是第一次见到古代的兵士,跟电视剧上的差不多,只是显得更加精神一些。这些兵士对他们也没搭理,两人顺利进了城。
第一眼看见古代的城镇,简直让左少阳大跌眼镜,比起电视剧《水浒传》、《三国演义》之类的古装剧里的布景来大大不如,不仅破败不堪,而且还有不少是残垣断壁,尽管已经到了贞观年代,可这才是元年,贞观之治的福泽还没有沐浴百姓,战争的创伤远未平复。百姓衣着更是简陋,这寒冬腊月的,好多穿得都很单薄,冻得簌簌发抖。左少阳有些奇怪,这些人的冬衣差不多都是葛麻布单衣,没见到穿棉衣的。他却不知道,棉花在唐朝的时候虽有种植,但远未普及,百姓鲜有能看见棉花者。
路两边,都是衣衫褴褛的乞丐,蜷缩在墙角,面前放着一个破碗,用无神的黑洞洞的眼睛,茫然地望着过往行人。偶尔也能见到酒酣饭足,摇摇晃晃做歌而行者,衣着却很灰暗,远不及电视剧里鲜亮明快。
茴香带着左少阳穿过大街小巷,终于在一栋陈旧的木屋前站住了,回头笑道:“我们到家了。”
左少阳抬头一看,这是一栋三开间的瓦房,正中是个大厅,四扇开木门都敞开着,木门两边挂着桃木板的桃符,虽然简陋,但刨得很平,上面题写的联句字迹古朴苍劲,很有功底,写的自然都是繁体字。大门上方,挂着一块牌匾,也是直接在刨平了的桃木板上写的,大书三个字——“贵芝堂”。字迹跟楹联上一样,显然是同一个人所书。只是字迹早已陈旧不堪,若不是站在下面瞧,隔得远一点的话,便看不清写的是什么了。
大堂靠门边有两根长条板凳,靠里的位置,横着一张已经看不出颜色的长条木桌。再往里,由于已是傍晚时分,里面很昏暗,看不清陈设了。
门槛成弧线往下凹,上面满是砍痕,想必是平时图方便在这上面砍东西削东西留下的。左少阳跟着茴香跨步进了大堂,便看见那长条木桌后面坐着的一个老者,身形干瘦,头戴幞头,满脸皱纹,下巴上一缕花白的山羊胡。身穿一袭黑色长袍,这袍子太过宽大,四下撑开,好象一座灰暗的金字塔,塔尖冒出一个满脸沧桑的长着山羊胡的小脑袋。
第6章 少妇房东
左少阳眼睛还不适应屋里灰暗的光线,看不清其他状况,茴香已经说话了:“爹!娘!我们回来了。”
那干瘦老者只是嗯了一声,又听见黑暗中一个苍老的妇人说话声:“茴香,去做饭吧!”
左少阳顿时明白,这干瘦的山羊胡老者就是自己附身的死者的父亲,也就是自己将来的父亲,那个开药喜欢用桂枝的老郎中左贵。黑暗中声音苍老的妇人,应该就是母亲梁氏。
只听见昏暗中一个妇人的声音尖利地插话道:“哎哟!还有饭吃嘛,有饭吃怎么没有钱交我的房租啊?我说左家的,你别这么那我开涮啊,我可在你这等了老半天了,今儿个你要是不把房租给了,就别指望揭锅吃饭!”
又听那苍老妇人叹了口气,道:“三娘,我们不是不给,这半天你也瞧见了,总共只来了两个病人,药钱只有十多文,已经都给你了,可是再也拿不出钱来了,这年头,兵荒马乱的,连命都不顾上,哪有钱看病啊,所以,开药铺也不赚钱呐,连混口吃的都不成,您多担待着啊……”
“赚不赚钱是你们的事!告诉你,眼下看着就要过年了,古话说得好,这年是人过债不过!没有翻了年的债!今年的债得今年收!眼看年边了,要是欠个几百文的我也不逼你,可今年你们欠了我的房租,加上往年累积下来的,再加上你们进药材、嫁闺女乱七八糟向我借的钱,拢共九千零七十文!好,我再让你一步,算我倒霉,这零头七十文钱呢,我就不要了,这九千文你得还了。”
左少阳在路上问茴香已经知道,在唐朝初年,一两黄金等于十两白银,等于一贯铜钱,等于一千文铜钱。相当于人民币五千元。也就是说,一文钱相当于人民币五元钱。
贵芝堂欠房租九千文,也就是人民币四万五千元。这笔钱对这破旧的药铺来说,只怕是个天文数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