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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九回 中常侍事败寻短见 观世音夤夜收金犼(第1页)

猪八戒醉酒泄真情,暖香阁顿时刀斧明。孙大圣机智救师父,门公公计败撞石栏。。行者、沙僧夜入梵宫擒妖僧,观音菩萨月夜驾临救黄犼。。

且说八戒见行者执棒要打,酒惊醒了大半,急叫道:“哥哥,好歹留情!”

行者道:“死夯货,差你来干甚的!抢劫惊驾的钦犯为何不审不禁,师父的九环锡杖、七宝僧帽何在?”八戒道:“人这不是拿来了!也招了供了;那锡杖、僧帽也有下落了!”行者松口气:“无怪你吃酒——东西在哪,给俺看看毁坏了没有。”八戒跺脚道:“这不,寺卿家的老幺把它们藏在自家西阁楼上,待价而沽。只以为机密。谁知昨天夜里竟被贼偷去了!”行者冷笑:

“莫不是早已出手,卖了大价钱,却说什么叫贼人偷去了!休糊弄老孙!—

—没东西便叫他几个偿命!”挥棒要打,吓得大理寺卿、一应官员、众纨绔子弟皆跪下来告饶。寺卿发誓赌咒昨宵确有贼人进府,不仅少了毗卢帽、锡杖,还有夫人的一箱黄金珠宝首饰,价值好几百万两银子!

行者见老头子涕泪交加,方信了他。喝令将众强人下狱,俟审后定罪。

扯上八戒回馆驿。八戒虽不乐,也只有拖着耙儿,头重脚轻回来。一进厢房,八戒不胜酒力,倒头便睡。行者据实告诉师父。三藏忧烦道:“真是祸不单行!夜间遭盗,谁知是哪路的英雄?”行者劝慰道:“师父勿虑,待老孙收拾了妖怪,上天入地也给你寻着失物!”

忽门公公派人来送柬帖。八戒正睡着,听见“赴宴”两字,登时醒了,嚷着:“等等老猪!”爬起来便走。一头撞在门框上,撞转了身,见唐僧几个皆坐在那里,同送柬帖的家人说话,方松口气道:“俺还以为你们走了,单撇下老猪哩!”那家人道:“主人吩咐,请诸位圣僧提早光临,以免倚闾盼望之苦!”唐僧道:“我昨日在牢狱里招了一身虱子,浑身刺刺挠挠的,想留在家洗浴,你们去吧!”行者接道:“都去,都去。少了一个,岂不拂了门公公的殷情厚意!”家人讨好道:“圣僧要洗澡,主人家有上好的浴池!

金碧辉煌不说,还有俊俏侍女搓背、捏肩、修脚、剪指甲儿!”唐僧正色道:

“贫僧非礼勿视,非礼勿闻,不染六尘,远避逸乐。说什么俊俏女子!”八戒垂涎道:“小家子气!师父不洗,老猪却‘死猪不怕开水烫’、愿意洗他娘!”沙僧道:“去人家吃斋,本已打扰。还要沐浴,不是添烦!二哥好不省事!”八戒道:“俺只图恣,管他烦不烦!”唐僧叹道:“何处寻佛性?

人人本具成。只因差一念,现出万般形!”八戒嘟噜:“老猪不过随口说一句逗逗乐子,师父就挖苦徒儿!——小家子气!”行者道:“闲话少扯,赶紧收拾一下,赴宴去也!”

送走门府家人,沙僧去弄了盆水,请师父净面。唐僧又脱了直辍,抖了虱子,自包袱里取出锦谰袈裟穿上。道:“幸亏它未叫强人抢去,不然今日如何赴酌!”沙僧赞道:“师父气字轩昂,神采奕奕,门府敢不待为上宾!”

行者笑道:“那是,那是!否则就不专门差人飞马去南山取断肠草了!”三人齐问:“什么草?”行者道:“老孙没说清?——断肠草!”众大惊。行者道:“师父、师弟勿虑,老孙已把它掉了包!席间看俺眼色行事,定要那厮露原形也!”

几众欣然赴宴。门公公迎上,化毕,即请入雪香阁偎炉吃酒。那席前弄弦歌舞的、来来往往奉肴酮酒的,皆是“俊俏女子”。八戒头转得像货郎鼓,眼欢得如纺车。沙僧道:“二哥,吃酒,吃酒!”呆子道:“蠢货!‘属猪的一个心眼——只知道吃!’这么多姐姐为咱忙乎,也该先认认脸不是?”

三藏道:“公公,我这徒儿鲁莽,请多包涵!”门公公道:“哪里,哪里!

在这里尽可开怀,无须拘束!”又劝唐僧饮酒。唐僧推辞不饮。八戒此时脖子也酸了,眼也累了,正大吃大嚼,却见一个死气白赖劝酒,一个红眼白脸不喝,笑道:“师父但饮无妨!反正大师兄已将断肠——”

却叫行者桌下喘了一脚,正踹在小腿迎面骨上,疼得咝咝吐气,方悟了。

门公公惊道:“猪长老方才说什么肠?”行者笑道:“他说想吃熏大肠。”

门公公道:“抱歉,抱歉!只以为圣憎忌荤,故此不曾准备!”八戒嬉皮笑脸道:“只师父忌,俺等皆不忌口!荤素皆可!”沙僧道:“谁说?我不忌?”

行者道:“公公,休理俺这师弟,他喜欢胡言乱语逗乐子!”门公公道:“我倒喜欢猪长老,来了便盯着姑娘们看,又嚷着要吃熏大肠,何等的爽快!人生在世,不就图个快活么!”八戒吃了几献酒,说起疯话来:“承公公夸奖!

老猪也说句心里话:公公虽居高位,却因那活儿残了,不能倚香偎玉,着实可惜!”门公公温怒道:“猪长老你醉了!”八戒摇摇晃晃起身:”你才醉了!”去寻茅厕。

门公公忙叫两个婢女搀扶引路。八戒去后不久,公公也欠身道:“唐长老,老夫也去方便方便。”三藏道:“施主自便!”门公公去东厕,见八戒才撒完尿,自内室出来,便招呼他锦榻上一歇。八戒不知是计,乐得受用一回,便歪在榻上,嘻嘻笑道:“端的舒适!”门公公道:“猪神僧愿意,还有更舒适的活儿干哩!”示意两个婢女一厢一个傍上八戒,面贴手掐,撤娇作痴,整得八戒筋软骨麻。门公公趁机道:“猪长老,适才听你说要吃熏大肠,老夫即刻吩咐庖厨制作如何?”八戒被两女子弄得神不守舍,卖弄道:

“公公谬也!其实老猪说的不是熏肠子,而是断肠草!”公公吓得心突突跳,“猪长老,什么断肠草?”八戒不屑道:“你这公公,装什么傻!不是你与南山金圣宫假妖王合计,要用它毒杀俺师徒?路上却被俺大师兄设法将回简捞去,又将断肠草掉了包也!”忽醒悟,“咦,俺怎的什么都说了!”

使手掌扇扇风,“委是醉了!权当没说,权当没说!”门公公方悟唐和尚的三个徒弟皆吃了那“断肠草”酒,至今仍未被鸩杀的缘故。直叫:“苦也!”

浑身直冒冷汗。陡生一计,吩咐两婢女:“好生伺候猪长老。不然当心小命!”

两女子敢不应从!缠住八戒,卖弄风情。那八戒也来者不拒,乐得快活。

那门公公趁机溜出门来,急令管事唤来众家丁,叫他们带上刀斧,埋伏于雪香阁外,俟东土和尚吃得半醉时,摔杯为号,先砍孙行者,再杀沙和尚,最后收拾唐三藏。管事道:“还有姓猪的哩!”公公鄙夷道:“不消收拾,已倒了!”

却道行者见八戒与门公公先后出去良久未归,心知有事,便吩咐沙僧看护好师父,去寻八戒。出得门来,隐见楼阁四匝人影憧憧、刀斧闪光,吃了一惊。佯作不察,径去东厕。他原认得路,飞步赶到,见八戒已赤了上身,正要解人家女孩子的裙带;看见行者来了,恼得揪耳朵。行者道:“你揪得不疼,老孙帮你揪!”扯住八戒耳朵往外拖。八戒告求:“好哥哩,你忍心叫兄弟受风寒?得了症候你路上背俺走?”行者才松了手,放八戒穿上直掇,整束衣衫。那八戒不好下台,便朝婢女吼:“贱货,拉老猪下水!”两婢女不敢言语,溜走了。行者道:“你这呆子只知贪欢,却不知那老阉人阁外埋伏了刀斧手要杀咱们哩!”八戒惊得嘴张开合不上。行者自语:“他也知俺神通,才设计用断肠草害俺,为何改弦易辙?岂不知一旦打起来不是老孙对手!”八戒笑道:“那厮听俺说大师兄已洞察他的诡计,无奈才出此下策!”

行者扇了他一个大耳刮子:“你还卖嘴!出了岔于,看如何收拾你!”

便拉八戒回雪香阁。才出门,忽听半空沙僧乱叫:“大师兄,二师兄,快来救师父!”忙起在空中,与沙僧会合,道:“悟净,出甚事了,师父呢?”

沙僧朝下一指,”师兄看吧!”行者、八戒一瞧,见雪香阁下灯笼火把,照得亮若白昼。一帮人持刀弄斧,押着唐僧。原来门公公回阁后见行者不在,提早摔了杯子,刀斧手一拥而进,拿了唐僧。沙僧摸起宝杖才要救人,门公公却将刀架在唐僧脖子上,喝令沙憎束手就擒,不然便杀唐僧。沙僧无奈,弃了兵器,却使个神通,腾空出了楼阁,呼叫救星。

行者急降下云头,掣出棒来,要救三藏,又投鼠忌器,怕伤了师父;正踌躇,人群一趔,闪出门公公,冷笑道:“孙长老,老夫与你作交换如何?

——你把金铃大王回书交我。我把师父还你!”行者大怒:“老贼,竟敢要挟老孙!吃老孙一棒!”挥俸要打,三藏着急道:“悟空,刀都在为师脖子上了,你还逞什么能!”行者无奈,只得把手探进怀里,摸呀摸,摸出书简,团了团,抛给门公公。那老宦官捡起看了,才吩咐给唐僧松绑,一把搡过来。

沙僧扶了师父。行者遂念个咒语,一抖身子,门公公手中书信登时不见了,急唤人灯笼火把四处寻找,怎么找也找不着。皆道:“出鬼了,出鬼了!”

行者呵呵大笑:“老阉人,莫费灯耗油地找了!那是老孙使毫毛变的假货,已收回了!真的却仍在老孙子里,抽空儿便交给皇上!”拿简帖与他看。

门公公情知斗不过孙大圣,扑通一声跪下,老泪纵横,央求道:“孙神僧可怜老朽则个!我肉幼家贫。父亲是个石匠,为皇家修长乐宫,累得吐血而死,母亲改嫁。我沿街乞讨,为阔家少年不齿。万般无奈,求人阉割,十二岁入宫,自小黄门做起,一步步熬到今日。若圣上看到此书,老朽小命休也!盼孙神僧发大慈悲,救沦落人。来世做牛做马,也要报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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