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我们所知道的那样,‘时间’本身就是个伪命题。”
穿着藏青色的松软上衣,下身是略显宽松的阔腿裤,精气神很足的许老师在上方踱着步,如同一个正在思考的学者,口中接连传出醇厚的声音。
学生们严阵以待,脸上的表情都格外严肃,注视着前方踱步的身影。
“在过去,我们的眼睛看到,有人因为时间而死去,耳中听到了生者哀泣的声音,感慨着时间的伟力,心中生出无数恐惧。”
“那是好比尖刀般的威胁,就明晃晃的悬在我们头顶,并且,我们也深知,总有一天,它会下坠,也许是此刻,也许是不久之后,它会下坠,一路捅穿至我们的脚心。”
许老师身体一顿,继而面向这边,目光却浮在上空,仿佛在注视远处的某种东西。
“在这个阶段,时间是能够颠覆生死,执掌命运的代名词。”
“唯有恐惧,方能平等,唯有死亡,等衡一切。”
略显厚重的声音自嘴边涌出,许老师的视线第一次看向面前无数面容年轻的学生,脸上露出和煦的笑容。
“当然,现在的话,既然时间本身也是虚假,那由它为基准建立的社会准则也就随之崩盘了,我们也得以用更加理性的思维去看待它本身。”
手掌在空中环绕着,一点点的清波荡开,映出数座色调不同的朦胧之界,其中有景象万千。
蜷缩于漠陆,静等着死亡到来的腐虫,昂起的触角逐渐灰败,褪色,身躯如壳一般走向死亡。
摩挲着昔日荣光万丈的权杖,任由白色的胡子耸拉下去,垂死的老者眼眸平静地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正如昔日一般,它的侄子狞笑着走上前,举起一道长满尖刺的棍棒。
阴影顿时笼罩了它,于是,它闭上了眼睛。
一连串水色的珠子聚作一团,彼此宛如打闹一般,将沿途宁静的空气顿时打破,下方幽深的大海中,蓦然浮起一道庞大的虚影。
就像掠水而过的鸟儿一样,空中水花荡漾,却不见之前的水色团子。
驰骋于无尽的荒野,在嬉闹与狩猎中,夺取新的猎物的恐兽此刻却沦为了昔日的猎物,远方有烟尘弥漫,幽暗的气息升腾而起,将天空全部覆盖。
“哑哑哑。。。。。。”
那是仿如扁着嗓子发出的尖利声音,在天空的彼处,有无数大张着千数以上的手臂,宛如一副扭曲图景般的幽域一族,恐兽目露憎恨和恐惧,但幽域一族依旧不以为意。
很快,原有的土着种族便被横扫一空,学生的目光都不由看向眼前这个变化最为强烈的朦胧光团,隐隐的,它们能感知到那些恐兽的怨憎情绪。
许老师手腕微转,其他世界微微黯淡,将这个世界凸显出来。
“宇宙中存在大大小小的世界,它们都有着不同的时间观念,一息,一念,一转等的描述词,本质上和我们的时分秒一致。”
“暮苍梧而生,俯澜江而殆,宏观与微观,巨人与人类,亡灵与生者,细究起来,我们本身能生活在一个世界就是足以令人内心震撼的伟业。”
滴答,摆钟摇晃着,一刻一刻,如同永恒不变的存在,只是单纯的移动着。
手臂宛如挑挑拣拣一般,在地上散落的碎尸中翻找着自己感兴趣的东西,随后便一把抓起,伸向那无比幽暗的孔洞之中。
“好咸。。。。。。。”在空洞中,一道略显沮丧的话语响起,齐休目光微动,其他的学生也不由神色一动,心中顿时生出某个猜测。
“若人知虫,人亦为虫,为虫则死,那才是横跨在诸多生灵间的天埑。”许老师笑着挥挥手,那原本弥漫开来的烟雾顿时散去,露出真实的景象。
一个男孩子正一脸无趣的拿着餐具捅着盘中所放的食物,而纵然食物被它捅成碎末,但他依旧不以为意,只是哀叹着食物的味道。
一旁的母亲骂了几句,男孩子这才不情不愿的吃下东西。
正在看报的中年男人抬起头,看见眼前的这一幕,露出温馨的笑脸,抬手拿起一旁散发着香气的白色液体,几口便吞咽下肚。
毫无疑问,这是无比平凡的一家寻常的一天,放在往日,他们都不会在意的一天。
学生们呆呆的看着那副景象,在它们的眼中,却浮现出一幕精妙而又残酷的图景。
那食物碎末是死亡的恐兽,对于他们而言,那大张的口,即是幽域。
水色的珠子碰撞着,形成那白色的液体,被那‘庞大’的身影吞下。
他们的视线转动,在桌面的一角,有腐虫低鸣的声音,细细看去,隐隐能见到一个正踩在一个垂老身躯之上大笑的身影,鲜血汇成山泉。
“啊呜。”男孩子一口吞下,表情变得明快,兴致勃勃的看向甜点。
眼前的景象瞬间淡去,许老师略显严肃的面孔对准下方的学生们。
“生命并无贵贱之分,充其量只是彼此‘视野’的不同,‘时间’即是作为分化彼此的工具,将生灵各自的‘视野’固定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