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个巫女。”
她黑琉璃般澄净明澈的双眸定定地望着初次见面的我,轻描淡写地说出以上令人大脑短路的话语。
我总是一个人蜷缩在公园的长凳上。
我就像《格林童话》中那个于苍茫夜色中引颈苦候南瓜车的灰姑娘,对着空无一人的公园,搓着冻得僵硬的双手。
目标尚未出现。
我守候的目标并不是载着灰姑娘奔赴宫廷舞会的南瓜车,恰恰相反,是一个扼杀少女梦想的连续绑架案件的罪犯。
一个年轻女子,独自坐在朔风冷峭的公园长凳上数星星……这怎么看都太过显眼。可对此刻正在蹲点的我——这个小小的三级警督来说,此举纯属无奈。经常和我假扮情侣的下属兼男搭档,在上次缉毒行动后连升两级,现已是二级警督。更何况——我用眼角瞟了一下围巾上别着的微型对讲机——这个对讲机的电波怕是传不到上面的吧?
有多久没有像这样,在晦暗的冬夜独自一人坐在公园长凳上了呢?
记得在小时候,每每和家人怄气,我总会气呼呼地离家出走。说是离家出走,其实,在学校一个朋友都没有的我,能去的地方唯有附近的公园而已。就这样,身上仅裹着单薄秋装的我在怒火的怂恿下,摔上家门,直冲公园,然后颓然坐在长凳那冰凉砭骨的花岗岩凳面上。往往到了这时,我才会发现自己忘了带钱包,连公园自动贩卖机里碗装的“康师傅”也买不起。
真是傻透了,那个时候。
我的太阳穴又开始隐隐作痛了。
自从上次头部受伤之后就一直是这样。只要我开始胡思乱想,脑袋里面总是像有一个中队的“康师傅”,手拉着手,围成一圈,又唱又跳。
我将口腔里苦涩的唾液咽下,沁凉的空气也随着吞咽的动作灌入我的肺部,继而这股清冷沿着血液扩散至身体的每个角落,让我的头疼稍稍缓解。
倏然,一道如若尖锐石片划过玻璃表面般刺耳的猫叫声令我全身的毛孔为之一怵。我的脖颈朝围巾里缩了缩,但双目却更加警惕地逡巡四周。我正对面栽满观叶植物的花圃旁的立钟,显示此刻的时间是晚上九点三十五分。
正是那个连续绑架犯的作案时间。
除开作案时间,我还对这个连续犯下十多起绑架案的罪犯做出如下犯罪人格心理画像:
男性,年龄在十五至十八周岁之间;
智商平平,有一定兽医学的知识;
性格内向,自卑,情绪波动大,不善于与人交际,尤其是异性;
家境一般,双亲工作繁忙,与其鲜有交流;
深居简出,有“宅”倾向,但是很喜欢在夜间独自散步;
热衷ACG文化,痴迷电玩,尤其是猎奇类和美少女类游戏;
在附近的高中或者初中就读,在家和学校之间的场所犯罪;
每周三和周五晚上会到老师家里补课;
个人卫生习惯很差,看起来总是邋遢不堪;
幼年曾有被绑架并长时间囚禁的经历。
我的视野在这时捕捉到了一道白影。在寂静无声的公园中,那抹在公园小径的灌木围墙之间穿梭的白色,如同圆月穿过层层树梢投下的斑驳光影一般,影影绰绰。
我的视线紧紧盯在那道白影身上。
白影并未注意到坐在月光阴影中的我,兀自迈着碎步独行。穿过嵌着鹅卵石的石桥时,桥下池水反衬的月光隐约映亮了白影的身姿。他身材微胖,白色卫衣的兜帽胡乱塞进领口内,头上戴着一顶造型夸张的毛绒渔夫帽。
我认得那款渔夫帽。那是新近流行的一部动漫中人气角色佩戴的毛绒渔夫帽。因为款式中性且前卫,很受动漫爱好者的追捧。
等注意到他斜吊在背后的黑色麻袋正不停地蠕动时,我几乎能听到此刻自己体内肾上腺素急速流动的声音。
他走得很慢,不断地顾盼四周,好像一只野兔般充满了警惕。这在受过反跟踪训练的我眼里显得过于笨拙的行为,进一步暴露了他的不安。
我好像悄无声息地锁定目标的西亚猎豹,紧紧蹑在他身后,离开公园,穿过灯影寥寥的新兴别墅区。最后,他在一扇铁锈斑驳的大门前停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