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女另当别论,可为什么称她‘台风眼’呢?”
“因为台风眼本身晴朗无云,可四周却风雨交加……这么形容你明白吗?简而言之,在相里队长身边的人都会遭遇某种程度的不幸。她参加工作才三年,就先后换过五名搭档。其中一人锒铛入狱,一人下落不明,另外三人都因为在任务中殉职而连升两级——加起来都够凑一支队名叫‘倒霉五重奏’的篮球队了!现在你来了,这下连替补都有了!”
和张警官对话的青年背影颀长,语气温和谦恭,就像一个在暑期勤工俭学的大学生。我突然记起局长前几日向我透露过,由于我的前搭档殉职,最近会调一名新刑警入队。据说此人毕业于国内首屈一指的名牌大学法律系,并且家中有人是高官。
像他这种簪缨子弟,原本可以舒舒服服地待在又温暖又安全的法政科办公大楼,每月领取富足的生活费,在品鉴美食、观光考察与教育女性下属等各种历练中不断提高政治觉悟,然后让自己的职称随着腹部脂肪层的增厚而增高。这又何尝不是一种充实得令无数人钦羡的人生呢?可他竟然不知天高地厚,主动要求调到刑侦支队来。拜托,我可不想当一个大学社会实践课老师,像教师这种待遇与奉献成反比的工作,有多远就请离我多远吧。
体恤新人的张洪永警官好心地掏出一盒进口香烟递给大学生。涉世未深的大学生在受宠若惊之余,连忙表示自己不抽烟。
“听我的,收下它。这盒七星是日本免税版,味道淡些,最适合你这种不会抽烟的人……”目光中带着怜悯的张警官将整盒烟塞入大学生的上衣口袋中,“至于为什么,你晚些时候就明白了,有时候香烟能救男人一条命。”
两人的对话因我的到来而中止。张警官掩饰性地捧起茶杯,假装咽喉炎患者般牛饮鲸吞。与办公室里包括张警官在内的诸人一一颔首致意后,我的目光同大学生端详我的目光交接上了。他像初次参加面试的毕业生那样讪讪地走上前来,一本正经地对我敬礼道:“市刑侦支队一大队三中队刑警雷昀公前来报到!”
无论是动作、语气,还是熨得笔挺的警服,皆无可挑剔,简直就像是电视上那些渲染人民警察高大形象的纪录片中假扮警察的演员。同他相比,留着古怪发型,穿着宽大风衣,并且将双手插进上衣口袋中的我,如果再嚼一片口香糖,简直就可以充当刑警的反面教材了。
“相里真,请多关照。”
“我才应该请你多多指教!相里警官这么年轻就当上了刑侦中队长,真不简单呢!”
“没什么,我前五个搭档个个警衔都比我高。加油干,你也有机会!”
明明是在鼓励他,可我怎么会瞥见他的脸上有一瞬间失去了血色?是我的错觉吗?
我以为他会就此偃旗息鼓,灰溜溜地回到自己座位上,然后趁我不注意往写有我名字的纸人身上扎图钉。但是他一点也没有要离开的意思——看来他这个优等生虽然看似弱不禁风,但至少在韧性这一点上,比警校期间那些被我拒绝课后邀约的男生要强得多。
“听说相里警官昨晚抓到了那个连环绑架宠物猫案件的罪犯,我对罪犯的心理画像很感兴趣,可以请教一二吗?”
“当然。”
“我不明白。为什么相里警官你会认为那是一起另类犯罪,而非出于经济动机的普通盗窃案?”
“你想说,那个少年绑架那些宠物猫是想将它们卖到饭店喽?”
“一般人不都会这么想吗?”
看来我们的大学生不仅弱不禁风,还欠缺基本的常识。
“他打破了窗玻璃——大张旗鼓地打破别人的窗玻璃,却无视桌面上的笔记本电脑,仅仅偷走一只血统不纯的宠物猫。这无论如何都不像是出于经济动机吧?”
“原来如此。”他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可是你又如何推断出他是一名中学生,而不是一个成年人,比如说在上下班路过公园和住宅区时作案的上班族?”
“那是因为罪犯有着固定的作案路线,可是到了每周三和周五晚上,他的作案地点和其他日子不同。一个上班族,单单只是周三和周五晚上到别的地方兼职——这种情况很少见吧?”
“我明白了。所以才推测他可能是去老师家里补习的中学生——是这样的吗?”
“嗯,不过也可能是每周三、周五晚上和朋友到固定的场所聚会的上班族。我之所以认为学生的可能性最大,还在于罪犯遗留在作案现场的证物。”
我从桌上的文档夹中抽出一张相片,用食指推到大学生面前。相片上是一个装在透明证物袋里的手机链。附带一提,证物原件我自作主张还给了可怜的少年——还真是个同情心泛滥的失职刑警呢,相里真小姐。
“这个……好像是动漫周边产品吧?”大学生举起相片对着光端详着,“是因为会喜欢这类玩意儿的都是中学生,从而推断出罪犯的年龄吗?”
“当然不是,痴迷ACG文化的成年人也大有人在啊!”
谢谢你的赞美,现在在你的面前就是一个二十五岁的中学生。我一面不满地出声反驳,一面考虑究竟一会儿往大学生的茶杯里倒进胡椒粉还是止咳糖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