达达忽儿愣了愣。心头虽觉得有些奇怪,却也找不出反对的理由。便也笑着同意了。
今年的长安城,可算的上是喜事连连,歌舞升平。广平女帝宣布,将于十月下旬时节,在上林苑举行秋狩。
这是她登基至今的第一次秋狩。元年和二年,她借口守孝,不好杀生的理由给糊弄了过去。那时她根基未稳,中宫未定。若是在秋狩时被权贵武将们压了势头、或是传出什么男女绯闻,反而不妥。广平三年她怀着叶初阳,自是没人提及。于是到了广平四年,就成了一个不错的时机。
叶明净的皇宫中,满打满算正经的主子如今也就五个人。帝、后、两太后、一皇子。小孩子不能单独留下,于是十个多月大的叶初阳殿下便无法避免的跟着来上林苑凑热闹了。
大队人马出宫离城,依然是那套繁琐的仪仗。祭拜天地、太庙烧香、乐声相送。姚皇后和皇长子殿下都是第一次见到,新鲜的不得了。叶明净在太庙祭拜时,特意让姚善予抱了孩子与她一同入内行礼,也算是给列祖列宗们一个交代。
看见没?祖宗们,带把的后代来了啊好好看看。新鲜吧?开心吧?
叶初阳看见到处都是穿的花花绿绿的人,激动的手舞足蹈。还不会说话的他使了吃奶的力气“啊啊”直叫。动不动就咧开嘴给人看他的四颗大门牙。口水依旧很多,绣着蝙蝠祥云的锦缎小袄眼看着又要被浸湿了衣襟。
叶明净叹了口气,从绿桔手上拿过围兜给他围上:“原还想今儿穿的光鲜亮丽些的,你啊,就是兜围兜的命朕怀你时到底吃什么了?怎么这么多口水?”
叶初阳东张西望,看见一旁内监举着的孔雀毛大华扇,立刻两眼放光。咦?好东西。
“嗯嗯啊啊”的就伸手去够,还示意亲爱的父后来帮忙。
“早早,那个不能拿。”姚善予哄他,“咱们去做车,到有花有草,有很多小动物的上林苑去玩。那儿可好玩了。”
叶明净笑:“说的你好像去过一样。走吧,一块儿坐朕的龙辇去。横竖里头地方大,空着也是空着。”
姚皇后一阵犹豫:“这……不合适吧。”如今他也知道了不少宫廷规矩,皇帝的龙辇可不是什么人都能坐的。大夏历代帝王,无论是皇后还是得宠的妃子,都没有出行时和皇帝共乘一辇的荣耀。再说他们到现在还是假夫妻,坐在一个车里太别扭了:“早早跟着您坐就好。我还是去后面的凤辇吧。”
叶明净嗤笑:“那朕岂不是要一路上都照料孩子?去上林苑要好几个时辰呢,没个换手的人可不行。你就少操心了,上来吧。”
原来是要他帮着带孩子。姚善予顿时放心了,让内侍收拾了些用品,跟着进了龙辇。一路出发。
队伍后面的两位太后得知帝后一家三口同坐一辇,都不约而同的感叹:“皇上和皇后真是伉俪情深。”帝后感情和谐,于国家稳定是再好不过。
进了龙辇后,叶初阳因为看不见外面眼花缭乱的景色,很是闹腾了一会儿。叶明净就抱着他揭开窗户处的帘子,让他伸长了脖子看稀奇。一面问姚善予:“上次冯立说江涵夫人生了个女儿,朕让你准备的礼品可赏赐下去了?”
即便叶明净这位皇帝是女性,臣子夫人生孩子,赏赐还是得由皇后送才合规矩。虽然这位皇后是男的,本人也不会生孩子。
“已经赏赐下去了。”说到这个,姚善予就一脸苦相。两宫太后认为,有了皇后当苦力,她们就是甩手掌柜。于是扔了一大堆事务给他。
叶明净听了他的抱怨就笑:“不过是接见外命妇和年节赏赐什么的。你是男子,和她们都是隔着帘子磕个头的面子工程,话都不必说两句,多大点儿事?”她没有后宫让他管理,宫里一年的开销和她们五人的用度都有定例,内库的银子又足,闭着眼都能打发了。姚皇后的担子比之当年的薛皇后,简直是轻到不能再轻。
姚善予哭丧着脸:“话不是这么说的。陛下,我情愿天天带早早,也不想见那些人。您不知道,她们说的那些话,臣都听不懂。”他一脸委屈,“比如说上个月,东阳侯夫人带着新娶的世子夫人进宫来给我磕头。她说了半天话,我也都一一应了。可她回头又去找了太后说话。懿敬母后又把我叫去唠叨了半天。问我为什么懈怠她?我哪里懈怠她了?”
东阳侯夫人?叶明净眉心一跳,不动声色,似漫不经心的问:“她和你说什么了?母后又说你什么了?”
姚善予顿时来了精神,这种郁闷情绪他憋了很久了,当下滔滔不绝的诉苦:“她穿着品级礼服,身后的世子夫人也是一样。两人磕过头后,她就说那是她新娶的儿媳妇,带来叩见我。我就照规矩发赏赐下去了。”冯立给他写过一张单子,什么品级的外命妇赏赐什么,什么季节、年节赏什么,什么事件赏什么都一清二楚。他只要照单子办事就好。
“然后她就说皇上忙于政务辛苦了。我就说:是啊,是啊。为国为民。后来她又说,去年翰林院散馆的庶吉士们如今都能为国出力了,皇上今年新科又有了不少新科进士。人才不断,真是天下大幸。我说:是的、是的,我朝人才辈出,幸事、幸事。之后她又说,她这把年纪终于娶上了儿媳妇,十分高兴。家里几个成年的孩子都成亲了。热闹的很。可惜只有这位世子夫人有品级来进宫叩见。还有个侄儿媳妇就没那荣幸了。真是遗憾。我就说:不妨事、不妨事……”
“噗——哈哈哈哈”听到这里,叶明净发出一阵剧烈的狂笑,全身抖动,“小筑子,你真是太逗了哈哈哈”
姚善予一脸莫名。而正聚精会神听他们说话的叶初阳不知出了什么事?见母亲哈哈大笑,以为是像平日一样在逗他,便也凑趣的“呵呵哈哈”傻笑起来。
一大一小配合的倍有喜感,叶明净肚子都疼了,上气不接下气:“东阳侯夫人太可怜了。怎么就遇着你这二货。”
姚善予一脸无辜和不服气:“我哪里有说错话?”
“没有,没有。”叶明净弯着腰揉肚子,“你回答的很好。每一句都没问题。却偏偏都不是东阳侯夫人要的答案。哈哈哈哎呦,笑死我了……”
她笑够了,方才解释:“她说朕政务繁忙、新科进士人才不断什么的都是客套,为的是引出那一句‘翰林院庶吉士散馆’。东阳侯的侄子,前翰林院庶吉士陆诏去年被朕派出去办事。一直未归。她这是隐晦的问你,朕对此可有交待。当然,你是皇后,自然不知政事。她的目的在最后那一句。‘有个侄媳妇没法来叩见你’。这侄媳妇就是陆诏的夫人。她是想问,陆诏今年能不能回来过年,或是有个何时回来的准信。你不知道也不要紧,关键是得给她个回复,表示你会将这问题转告朕。”她忍禁不俊,“贵妇们说话就是这样的。有些时候还不如朝臣们来的爽快。难怪你不懂。东阳侯夫人还真是媚眼做给瞎子看。”说着,又笑起来。
第两百二十五章深秋(中)
姚善予气的嘟起嘴:“我怎么知道她是这个意思?她要是想问,不会直接问嘛?反正我就是听不懂那些绕来绕去的话。”
叶明净听到这里,停止了笑。若有所思的看向他,片刻后道:“这样也好。听不懂就听不懂吧。你是皇后,没必要顺着她们,该是她们顺着你才对。”
“真的?”姚善予大喜,“真的不需要再学?”
叶明净低下头摸了摸重新将注意力放到窗外去的叶初阳,微微勾了勾嘴角,语声几不可查。姚善予只零星听见几句。“都已经走到这里了,付出了……自然不必再看他们的脸色……就快了……”
然后,叶明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