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叶初阳苦笑,“暖暖,我真不知道!”他狠狠的揪着自己的头发,用力捶打脑壳,压低了声音低吼:“我真不知道怎么会这样?”如果薛凝之是他们的父亲,那他要怎么面对薛征?他和暖暖的父亲,娶了别的女人做妻子,生儿育女,做别人的父亲。疼爱那些孩子,对他和暖暖不闻不问。这怎么可以!
他的低吼越来越揪心。叶融阳慌的眼泪直流,抱住兄长的头连声道:“大哥,别敲了!我们别再找了。父后不就是我们的父亲么?你别敲了。暖暖不要父亲了。”
叶初阳如受伤的小兽般呜咽一声,紧紧回抱他:“好,我们不要。他不要我们,我们也不要他。”
当晚,计都神色郁郁的将白天发生的事告诉叶明净。叶明净叹息一声:“竟查到这里,也难为他了。”
计都心下难受,忍不住提议:“要不,就和他们说说……”
叶明净沉默了会儿,转过眼凝视他:“说,自然可以说。只是,早早那里好办。暖暖,你觉得该怎么说?”
计都顿时怔住。六年已过,一些往事早已被他刻意淡忘。此刻,赤裸裸的再度翻出来,他忽的就涌上无限妒意。若说这世上谁最惹人厌的人是谁,非陆诏莫属!
好在今日的他养气功夫比昔年好出不止一倍,压下心底翻腾,不动声色的道:“我没有什么。只是,若暖暖若知道他的出生……他今年才六岁,只怕受不住。”
“是啊。别说六岁。”叶明净摇头,“便是十六、二十六,只怕也难以承受。”她思索片刻,抬眸看住计都的眼睛,“所以,我们要给他定下一个生父,是也是,不是也是。”
计都的心脏开始狂跳,几乎能听见‘砰砰砰’的响声。耳畔顷刻间听见了世间最动听的声音。
“暖暖眉宇长的像朕,五官上很难看出是偏你多些,还是偏陆诏多些。既这般,恐怕朕就是说他是陆诏的孩子,陆悟远也会心存疑虑。言语举止间必然和对待早早不一样,如此反倒伤了暖暖。所以……”叶明净停了一下,看了看计都的脸色:“海边那些乱七八糟的事就不必告诉他了,只说是你,可行?”
计都一阵眩晕,只觉心中有漫山遍野的花瞬间盛开,几乎是立刻给出答案:“当然可行,我听你的。”
叶明净浅浅一笑:“那便好。就这么说定了。”
计都心头立时欢畅无比。大局已定。今后暖暖就是他的孩子。而暖暖自己也会知道。一想到这里,他的嘴角就要咧开,止都止不住。
叶明净闲闲的坐下,道:“想笑就笑吧,别崩着了,小心把脸给崩裂了。”
计都讪笑一下,然实在是止不住欢快。索性从背后抱住她,炙热的气息倾吐,恨不能将怀中的女子融化进胸膛。
“谢谢,谢谢你,晶晶。”他喃喃低语,细碎的吻落满她的眼角。
明净静静承受他的亲吻,并没有给予回应。待他稍事平息后,方道:“很快,暖暖就会认你做父亲,他会和你很亲、很亲。可是早早却不是,你该如何待他?”
计都的吻停了下来,他拉开距离,正视叶明净的眼:“我自是一视同仁。”
叶明净飘忽忽的轻笑:“是么?可是人心都是偏的。”
计都笑容顿敛,怔怔的看了她一会儿,道:“你希望我怎么做?”
第三百章 父亲是谁(三)
“不是我希望你怎么做。”叶明净道,“一视同仁,这句话说起来很容易,真正做到却很难。我并不是怕你对早早不好,而是怕你会对他太过小心。早早这孩子,看着性子活泼,其实心里异常敏感,不下于暖暖。他还比暖暖年长些,多了几分思量。这心,只要稍有偏颇,就会让他察觉到。”
计都静默了片刻,道:“我会尽量小心。”
叶明净微微摇头:“我不是这个意思。早早和暖暖不一样,你和他之间没有血缘的牵扯。对待两个孩子时,必会带出不同。纵然尽力做到不偏不倚,看人的目光、说话的语气这些也都有区别。早早自然会察觉。我的意思是,你在他面前要坦然。”
“坦然?”计都微皱了眉,“是否我做的不好,对他不够坦荡?”
“不”叶明净解释,“正因为你为人坦荡,我才这样说的。早早不是你的孩子,你在面对他时无需顾及这一点,坦然相对即可。因为除了他不是你的孩子外,其余的又有什么不同呢?他依然是大皇子,依然是你的武学弟子。你依然要传授他衣钵,依然要严格对待。暖暖是你的孩子,除此之外,他难道就不是二皇子了吗?皇后就不是他的父亲了吗?暖暖依旧要称你为师父,依旧和你学武,也依旧被严格对待。我说的,你可明白?心偏些不打紧,天下间的父母对着一众亲生的孩子,也有偏疼多些,偏疼少些的。但在心底处位置总是摆正的,都是自己的孩子,都将其纳入保护范围。”
计都皱起眉沉思。叶明净在一旁安静的等候。有些事,说小不小,说大也不大。关键看当事人的态度。早年以为天都要塌下来的大事,到得时过境迁再看,也不过是些小问题。比如现在想想她前世的那次婚姻,叶明净自己都觉得丢人。怎么就幼稚到那种地步!早早和暖暖现在的惶惶不安,只要处理得当,在长大成年后,终会有不同的感悟。
计都和陆诏不同。计都的人生中,经历最多的是来自肉体上的危险。单纯、直白的杀戮、竞争。他的生长环境可以说复杂,也可以说简单。关于人性诡变,他经历的并不多。故而,虽无玲珑心思,却难得的单纯执着。只要稍加提点,和叶初阳之间就会相处的很好。
心思简单的人往往能和那些心思复杂的人相处融洽。若两个心思玲珑之辈遇上,则必迂回试探,且进且防。叶明净不禁嘴角轻翘。陆诏对上暖暖,就没这么坦然了。他那个百转心思,必定是面子看着一视同仁,暗地里纠结亲疏。而以早早和暖暖的敏感,则必能发现不同。到时和计都的态度两相对比,孰优孰劣,一目了然。
陆诏啊陆诏,你会不会聪明反被聪明误,失尽你原本占有的优势呢?朕真的很期待。
叶初阳两兄弟在一天的课程结束后,被冯立带至叶明净的书房。书房里很空。除了叶明净以外一个人都没有。案桌上干干净净,没有堆积如山的折子,只摆了笔墨纸砚。房间的一整面墙处,立着看惯了春夏秋冬四季风景的四扇门雕花柜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