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阮……”
徐赫清秀温雅的脸庞流露一种近似于哭的笑。
眼尾因欣喜而拉长,眼缝则徜徉湿意,哽噎沉嗓浑浊含糊。
阮时意猛地冒出一个不合时宜的念头——原来,俊朗如他,也有笑得比哭还难看的时候!
见她似无动于衷,徐赫向前半步,清清嗓子,又唤了她一声。
这一回,柔肠百转,软软如绵。
阮时意心念微动,杏眸不经意眯了眯,温声问:“三郎,这些年……过得可好?”
徐赫咬着下唇,仿佛强行忍耐情绪崩塌;两臂稍稍张开,似是要拥她入怀,方能确认此刻的真实。
阮时意唯恐他情不自禁扑上来,当即斜斜跨出小半步,错开他怀抱的方向。
徐赫双臂僵在半空:“也对,你心中有怨。”
——答非所问。
自从得知他存活于世、和她一样恢复年轻面目,且对于她的离世尤为悲痛,阮时意越发想弄清来龙去脉。
二次青春能维持多久?到底怎么做到的?
至于徐赫何以离家三十五年,在悠长时日做了何事,有否再成家、生儿育女……于她而言,已不重要。
阮时意温言道:“想当初,我的确怨过你。可我若终日抱着怨言过活,早成一蹶不振的幽怨寡妇了……”
徐赫一怔,眸色因“寡妇”二字发凉。
千言万语,无从说起,终究选择回答她最初的疑问。
“阮阮,建丰十九年冬,我在北冽国边境受人追捕,躲避间遇上雪崩,滑落悬崖,饿得昏昏沉沉,睡过去了……醒来后,我马不停蹄赶回京,只求与你们母子团聚……”
话未道尽,他倒抽了口气。
“嗯……那年我诞下明初,当夜便惊闻你、你摔落山崖,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如今见你安然无恙,我真心高兴,”阮时意语气平缓,复问,“然后呢?你去了何处?”
徐赫呼吸变得急促,肩膀止不住地发抖,竭力以平和语调描绘他的噩梦。
“然后,我找不到家!连想顺道去兴丰饼铺,给你买几盒栗蓉酥,亦无能为力……后来他们说,说将军府没落,而你,你成了誉满京城的徐太夫人,正好离世七七四十九天。”
“什么!你的意思是……!”
阮时意先是发懵,细细品味他话中含义,背上渗出一层黏腻薄汗,心胸处隐隐作痛。
过去一万两千多个日夜,他一直处于睡梦之中?
这……这太诡异了吧?
阮时意不晓得该为命运的不公而忿忿不平,还是为他无疾无灾而庆幸。
难怪,他为她这老太婆的死,难过成那样!
在他理念中,一切种种,譬如昨日。
徐赫把话说开,神色舒缓些许。
“我当场晕倒,糊里糊涂被小乞丐阿六带回一座破落草棚。翌日上山祭奠,见我俩的石碑立在徐家祖坟那儿,还看到洪朗然那小子、你的姐妹萧桐,还有你堂弟……个个变了模样,我才、才勉强信了上天的玩笑。”
他顿了顿,满是委屈和感伤,“阮阮,所以……你真死过一回?”
阮时意平静颔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