琼恩抽出两张纸巾递给婉晴,继续说道:
“太太,想必您也听过或者见过沾染上那种药物的人会有什么样的后果的吧,所以奥斯卡还活着并不比死亡轻松,当时的他非常虚弱,我也是抱着死马当作活马医的心态,不管怎样,先将他救活,但后面的后遗症才是最可怕的,谁也不知道能支撑多久,因为在乌国不安全,我只能将他带去E国地盘,前半年的时间他几乎是植物人的状态,后来终于醒来,可想而知那些可怕的后遗症让他几乎丧失自控力,他日夜不分,经常自残,发疯,因为丧失部分记忆痛苦不已……”
“期间,针对他的问题我们想过很多种办法,安宁和我一直与E国的专家在实验室内拿着他体内的血液样本分析,反复做实验,最后得到了一个凶险的法子,当然是不允许用的禁方,就是将体内的血液换掉,而且是在意识清醒的状态下进行,每一次换掉一部分,将体内的毒液稀释溶解掉,可是你知道,他的状态很不好,光是脑颅手术就做了两次,日日夜夜都是折磨,简直生不如死,我们甚至想要将他被注射药物的右手臂截肢,因为那样可以阻碍毒液从股动脉往脑部上侵,但他自已坚决不同意。”
琼恩的目光定定的在婉晴脸上,声音十分沉重:“其实他不说,我也知道他这么做是为了谁。”
前座的安宁朝琼恩递过来两瓶水。
琼恩随手接起,顺手给婉晴一瓶,他拧开盖子,咕咚咕咚喝了几大口水,掩饰自已的难过。
这一年半的时间,他亲眼所见梁霁风的所有挣扎和痛苦,其中的艰辛又岂是这样轻飘飘的话能够定义的呢,他想到那些情形都不由红了眼眶。
而婉晴又如何不懂这中间的痛苦磨难呢,可即便她有心理准备,也想象不出那样一个要强的人,那样强悍到流血不流泪的男人,会因为那种药物被折磨得不成人样的情形来。
琼恩喝完水耸了耸肩,又继续说:
“太太,其他的详细细节我也不方便跟你说了,你知道奥斯卡那个人的性格的,他不想让人知道,更不愿意让你知道,总之,你只要清楚他非常不容易,尤其在得知你过来以后,而且还是怀着他的孩子的情况下,他几乎是拼了命地挣扎着想要好起来,拖着那副残骸,一边控制药物的侵蚀,一边在冰冷的手术台上缝缝补补身体,抢救了多少次我都要记不清了,最严重的时候一周内连续三次病危,当我作为一个担保人签字的时候都有些自私地希望他干脆一走了之算了……”
说到这里、琼恩忍不住垂睫低头,用手掌捧住脸,叹息一声,之后就是沉默。
婉晴整个人已经僵化,心脏被撕裂的痛感让她一口气上不来,甚至连眼泪都卡在眼眶内无法顺利掉落,像是被点了穴一样不受控。
原来他什么都知道,明明那么艰难地在与死神和病魔拼搏,还硬是要分出心思来挂念她跟孩子们,甚至偷偷跑出来见他们。
这样一个男人,他到底有多么强大的意志力呢?
琼恩的话语轻描淡写,将他的苦难描述出来给她听,而她根本想象不出来那是何等难熬,一周下三次病危通知书,而他发疯自虐自残的时候又是何等可怜模样,还有他在无尽的想念孩子和她的时候,会不会像她一样流泪?
她只是坚信他没有死,而他却一直在为了能重新见到自已和孩子们在努力,即便是冒着随时毙命的危险,他也会赶在自已生孩子的时候过来看自已,给自已活下去的勇气和鼓励。
原来他一直在心里牵挂,一直知道她在等他,知道她等到快要放弃了,所以怜惜她,哪怕是自已遭罪。
婉晴紧紧抱住自已的双臂,无声抽泣着。
这辈子,梁霁风这个男人给她的东西实在太多太多。
他的心思更是沉重如山,让她这一世都没办法参透,她的心早就已经被他填满,肿胀的痛楚又是那般充满柔情,让她很想马上抱着他,吻他,告诉他自已爱他,会陪着他走完此生。
梁霁风一直在ICU病房内。
起初,家属们是不允许进入探视的,最多就是让在玻璃窗外瞧上一眼。
梁嘉煜跟梁嘉玥来过几次,都只能隔着冰冷的玻璃,看一眼被一圈仪器设备围起来的爹地。
梁嘉煜甚至开始跟卓远在网上研究起了相关方面的学习资料,想要知道爹地究竟什么时候能够醒来。
两周后,医生允许家属可以进入病房内短暂的探视。
婉晴跟着护士进入几道门锁的重症监护室内,穿上隔离服。
护士跟她说:“进去的时间不宜过长,他目前有些意识,但是大多时间还是昏迷,不过他有感知,所以你的情绪会影响他,请保持冷静,不要激动,这样会影响他的病情知道吗?”
“我知道的!”婉晴点头答应,深吸一口气,默默地为自已做足心理建设。
梁霁风的病床被十几种仪器团团围住,病房内很安静,只有各种仪器发出的嘶嘶声和滴滴声,以及男人连接着呼吸机发出的响声,此起彼伏灌入耳中。
头一次进去的婉晴站在门口远远看着。
护士在她身后催:“进去吧,跟他说说话,他能听见。”
婉晴抬脚走过去,这下看见了梁霁风。
男人身上盖着白色被单,可见赤裸的胸膛和小腿,身上插满各种导管,苍白萧索地躺在病床上,脸上戴着氧气面罩,两道眉蹙着,似乎陷入沉睡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