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爷!”叶夫人再也忍不住,一把拉住了叶太傅的衣角,带着哭腔说道:“你这是何苦呢!琬容她死了,也不是你的错,你何必这样惩罚自己!都快十七年了,你怎么还是放不下呢!”
“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叶太傅絮絮叨叨着,摸黑出了门。
他刚想跨出门,被迎面赶来的家丁撞了个满怀。家丁手里的灯笼被撞落在地上,倾了的烛火迅速燃烧着干薄的油纸和竹篾,明艳的火光在夜里短暂地闪过,诡异而不详。
“什么事冒冒失失的!”叶太傅被吓得够呛,回过神斥责家丁。
“老爷!夫人!有刺客,大少爷遇刺了!”家丁上气不接下气地说完。这句话不啻于一个在平静黑暗里忽然响起的霹雳,电闪雷鸣,轰隆隆地震过叶太傅和叶夫人的耳膜。
“宁儿!”叶夫人撕心裂肺地大喊。
第五十二章 香残玉簟秋(四)
“快快快,把宫门打开,咱家要出去!”秦公公步伐过于匆忙,微胖的身躯有些晃动,他一甩袖子,拉长了腔调叹道:“哎哟,叫咱家该如何是好!”
一顶素轿早已备在宫门外,他急步坐在轿里,轿身一颤悠,轿夫呼哧着起了身。“动作利索点,去相王府!”
赵易和几位议事大臣在承仪殿大堂内。尚书令顾孟德持一象笏而立,口中念念有词:“……秋后冬至,民间库仓余粮不足以御冬,民心惶惶,有富庶商户广设粥棚,施粥于难民,实乃杯水车薪……”
“设粥棚?民间富帮穷,穷倚富是常事。而在这节骨眼上,官府在做什么?”赵易冷冷地问道。
“王爷,国库实在空虚,无多余银子用于购粮。”刘伯兮重复着不变的话。
“国库空虚,那粮库呢?太仓吕叔良!”
“在!”一着深青乱紫的老叟躬身敬答:“回王爷,粮库也是空的。秋末蝗灾,幸而飞蝗仅集于芦草之处,督臣又令砍烧芦草,尽行扑灭,尤赖皇上洪福,大沛甘霖,遗种尽绝,不致成大灾。可也无余粮……”
诺大的殿堂里鸦雀无声。
“王爷!”秦公公一声尖亮的叫唤,几乎所有的大臣都回过头看着他。
秦公公一路小跑到赵易身边,一手把在案几上,压低声音焦急地说道:“皇上他,他又发病了,在宣元殿里摔东西呢,谁都劝不住……”
不知是哪位耳朵尖的大臣听到了,殿堂上一下子就笼罩着低迷氤氲的交头接耳;不多时,这呢喃细语便无顾忌地漫延开来,其中不乏声音洪亮的坦怀之词。
“皇上这病……”
“依我看,皇上这病是好不了啦。”
“楼大人,看你说的,皇上可是万金之躯!”一碧绿官服朝天双手抱了拳示敬。
“可皇上他……好龙阳!”
“什么是龙阳?”一满脸严肃的大官接过话。
“就是娈童。”一眼角带笑的大臣细声慢语地解释道。
大殿里像炸了锅一般的热闹。赵易半倚坐在雕龙椅上,支着脑袋,冷眼看着大臣们乐此不疲的口舌之战。
“可不是么,早就在后宫里传着首艳诗。”
“什么样的诗?”有好事者伸长了脖子问道。
“娈童娇丽质,践童复超瑕。羽帐晨香满,珠帘夕漏赊……翠被含鸳色,雕床镂象牙。”楼大人摇头晃脑地念道。
“楼大人好诗兴!”一大臣鼓风吹浪地赞道。
赵易猛地站起身子,殿堂里一下子又沉寂似死水一潭。
“进宫!”
末秋初冬的街风绕不过迂回的高墙,宫墙外三三两两的平民匆匆地赶着载物的马车,谁也无心关注墙内的荣华枝条今又开出了哪朵与之不相称的奇葩。
相王的马车在金钉宫门前停下,素色轿子随即落地。秦公公弯着腰出了轿,伸手在后背捶了下,他尽量直了下身子,随后又佝偻着腰站在马车前笑脸道:“王爷,请随奴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