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之砚若有所思地将视线从任瑶期身上收回,点了点头微微一笑,然后问道:“你先生现在服用的方子是你给她的?”
徐夫人见任瑶期一时没有答话,便解释道:“因为我妹妹与我一样,从娘胎里就带了这病。只可惜她……哎!谨言他对我妹妹的离世一直心有遗憾,所以多年来也有在钻研药理,他昨日一见我喝的药便说是对症,又知道了你教我的那些按摩穴道缓解病症的方法。所以我才提到你的。他与我是至亲又是忘年之交,便也是你的长辈,自家人在一起说说话,你不必拘谨。”
任瑶期到不是拘谨。她只是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裴之砚。这方子是她告诉徐夫人的没错,不过也是上一世裴之砚钻研医书找出来的。
她也只能说道:“是我给先生的,方子是我从外祖父家中一本前朝太医的手札中找到的。”
裴之砚沉吟道:“不知道是前朝哪一位太医的手札?”裴之砚自然是研究过不少太医留下来的医案和药案。
任瑶期想了想。回道:“胡仲云胡太医。”
裴之砚不由恍然:“原来是他,难怪了。”
徐夫人倒是有些惊奇了:“你也听说过这位胡太医?”也不怪徐夫人惊讶,胡肿云虽然是太医,但是却并不怎么有名,生前也没有留下让人称道的杏林佳话,加上他在世的年代与现在至少隔了四百多年,所以就连博览群书的徐夫人和徐万里也不知道这位太医。
任瑶期在心中暗道,裴先生自然是知道的,事实上这方子就是他翻看胡仲云和其他一些名医留下来的医案和医书琢磨出来的。
“我手中有一本他传给自己儿子的笔记,书中确有对心疾这种病独到的见解,如果这是他想出来的方子,到也不奇。”裴之砚对徐夫人道。
裴之砚打量了任瑶期一会儿,笑言:“不过你小小年纪又不是医家出身,却能有这分通透到也难得,你先生收了个好学生。”
任瑶期闻言忍不住暗地里想:当年我是你学生的时候可没见你有过这种感叹!果然,学生总是别人的好。
裴之砚自然是听不到她的心声的,两人如今相见如同陌路,裴之砚也只是在刚看到任瑶期的时候脸上露出过惊讶的表情,问了她药方之事便与徐山长聊起了别的,并无投注太多的视线在任瑶期身上,让任瑶期觉得之前他在裴之砚眼中看到的那一抹惊讶似乎只是她的错觉。
徐夫人将那方桌留给了徐万里和裴之砚两人,她自己则带着任瑶期去了船舱靠窗便的案几入座,聊近期的修补残谱之事。
这时候外头响起了炮仗和锣鼓声,声音大得连船上几人说话的声音都掩盖住了,在另一边喝茶说话的裴之砚和徐万里的注意力也转移了过来。
徐夫人笑道:“是赛龙舟要开始了,谨言你还没有看过燕北的龙舟赛吧?”
裴之砚微微一笑:“是没有看过,不过单从龙舟的外观来看,是江南的花样多一些。”
徐夫人闻言不由得看了一眼停在河道中央的那一艇金碧辉煌的龙舟,笑道:“这倒是真的,不过赛龙舟赛龙舟,总要赛起来才知道胜负,光凭外表又怎么能够定输赢?”
裴之砚点了点头,也以之为然的样子。
今年的赛龙舟虽然比往年还要热闹一些,不过在程序上也依旧是按照往年的来走,燕北王与云家,苏家,雷家的家主上了高台,朝廷的另外两位官员也在上面。
船上几人的注意力也都投注了过去,徐万里看向裴之砚:“你不上去?”
裴之砚往高台上看了一眼,悠悠然地喝了一口茶:“风头留给别人出吧,我还是留在这里与你对弈几局痛快,昨日那盘棋还未分出胜负呢。”
任瑶期忍不住看了一脸闲适的裴之砚一眼,她深知自己这位先生的秉性,这会儿他心里想的定是:输了丢脸面,赢了遭人恨,还是躲在这里喝茶舒服。
这时候河岸上已经有不少捧着笸箩各个凉棚里穿梭寻人下注的丫鬟们。
也有丫鬟往停靠在河岸边的船上来了。
徐夫人看向徐万里和裴之砚,笑言:“不如我们也来猜一局如何?”
徐万里抚须一笑,打趣道:“夫人是常输将军,败绩斐然,猜不猜结果都一样。”
徐夫人瞪了他一眼:“先生倒是常胜将军,不过你年年都猜燕北王府胜,赢了也胜之不武!”
裴之砚忍不住笑出了声来,任瑶期也是想笑又不敢笑的样子。她从未见过向来一脸严肃端正的徐山长还有这么一面。难怪世人都道徐山长和徐夫人琴瑟和谐,感情极好。
正当这时候,高嬷嬷匆匆推舱门进来了:“老爷,夫人,萧二公子来了。”
徐万里和徐夫人对视一眼似乎有些讶异,徐万里连忙道:“请公子进来吧。”
任瑶期愣了愣,不由得往船舱外看过去,正好看到萧靖西弯腰走进了船舱。
徐万里笑道:“我这船可小,早知你要来应该去借王府的画舫的。”言语之间十分熟稔的样子。
萧靖西闻言一笑,温声道:“我正是来请你们去画舫的。”
说着他的视线在船上众人身上扫过,看向任瑶期的时候微微顿了顿,然后又转开了,最后停在了裴之砚那里:“听说裴先生在先生这里,我便冒昧过来了,希望不会打扰到你们的叙旧。”
裴之砚也正看着萧靖西,闻言笑着点了点头:“萧公子,许久不见。”两人竟也是认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