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墨真正开始注意身边这只狐妖,是在妖王去世后的第三年。
无论是从相貌还是风情,那狐妖无疑都是合格的,有着足够魅人的资本。第一次见面那时他守在妖王的身侧,看着王座之下那随着管弦乐声起舞的身姿,便觉得这只狐狸绝非善类,举手投足都带着勾人的意味,而且那双眼睛之中满满的都是野心。
后来妖王逝去,只留下一颗生机全无的残破内丹,身边这些个亲信都发了疯一般四处寻找着复活之法,唯有安明晦一声不吭地选了个偏僻的小山林,把自己藏了进去。
其实白墨并不觉得他是背叛了妖王,因为同为妖王陛下的亲信那么多年,他自认对于安明晦还是有几分了解,对方虽然有野心且城府颇深,但那份忠诚也是真实的。
这个印象被打破源于一次意外,那时他前来这片山林狐妖交接情报与接下来的打算,但那段时间的事情实在很多,他忙于联络分散到各地寻找方法的同僚,还要躲避新妖王的追查,忙中出错便在交代事情时少说了一项。
不过白墨很快就意识到了自己的失误,当时他们才刚刚分开,他便转头又回去找了那只狐妖。
然后他就不小心看到了撤下伪装后的狐妖身边围着一群小动物,并笑得十分柔和地抱起脚边的紫貂,一边抚摸着紫貂身上的毛一边说着话:“你刚才看到白墨了?他是狼妖,看起来的确有点凶,就算是我跟他说话也得小心翼翼的,你觉得害怕也很正常。”
“以后他过来的时候你们就躲开些就好了,也尽量不要去跟我说话,毕竟在以前的同僚面前我还是要维持着应有的形象的,跟平时会不太一样,我也不想吓到你们。”
跟那些精怪在一起的狐妖看起来的确和他印象中的很不一样,看起来丝毫没有危险性,反而可以用和蔼可亲来形容。
那时候白墨安静地站在远处的树后考虑了一下,觉得刚才遗漏的那点事情也不太重要,便没有去打扰那边其乐融融的氛围,转身离开了。
从此他便知道了安明晦在他面前总是会小心地把自己伪装成那副狡猾的模样,但是觉得没必要揭穿,便一直当做自己什么都不知道。
而且看这个狐妖装模作样也还算有点趣味,算是这百年来难得的消遣。
“不知道白墨大人可有看到什么感兴趣的玩意?”安明晦走在白墨的身旁,笑眯眯地询问。
他的扇子上还留着赤鸦的爪子印,不好打开,此刻便只将合上的扇子拿在手里把玩,还时常习惯性地将其抵在下巴上。
“多是凡人的物件,无甚稀奇。”白墨语气淡淡地道,说话间又瞥了一眼安明晦手上的扇子,“看来你和那白虎倒是相处甚欢。”
“……白墨大人说笑了。”干咳一声,他尴尬地将扇子收了起来,“如今白虎不过是稚子心性,好哄得很,只不过还是难免顽皮。”
庙会的区域是围着山丘下环绕了成了一个环形,两侧是店铺,中间是供人行走的道路,此时路上挤挤攘攘的有许多小妖,但它们见了安明晦和白墨都会乖巧地让开道路来,只不过那好奇的眼光还是止不住地投到两人身上。
多亏了白墨自进来起就在二人身边设下了屏障,使得其他小妖听不见他们讲话,否则安明晦定然要更加不自在。
“你我本就地位相当,不必以尊称唤我,直呼姓名便是。”狐妖称呼他的方式并无定性,偶尔也会直呼其名,但更多时候还是会加上那个总像是带了点嘲讽意味的尊称,“你意下如何,若华大人?”
安明晦以前知道白墨是个正经而不苟言笑的性子,却不知道他这样一本正经地挖苦起人来也着实有几分功力,只能端着从容不迫的微笑应下来。
“这百年来你隐居山林,倒是把琴棋书画和厨艺修习得精通。”
大狐狸的笑容有点裂了:“这算是在婉转地讽刺我不干正事吗?”
“只是想感谢你赠予的糕点,味道很好。”狼妖冷淡地说着道谢的话,要不是知道他性子如此,安明晦一定以为这又是在嘲讽自己,“我这次来是想把那只白虎带走。”
饶是白墨讲话一贯不喜欢提前铺垫些废话,但这急转直下的话题还是让安明晦心下一惊,忍不住皱起眉,在心里不断思索着自己上次说的那些话是否太过张扬,引起了对方的怀疑。
“你既求的是平安喜乐,那只白虎便留不得。”白墨的表情丝毫未变,像是并没有察觉身边人的惊疑一般,只自顾自一边信步走着一边说话,“把他交给我,从此之后这反叛之事便与你无关,你自可在这山里过你的日子。”
这话里的意思……
安明晦眉心紧锁,偏过头盯着狼妖那英俊阳刚的侧脸,嘴上却故作嬉笑地道:“说笑了,这事说起来不错,但我又怎好意思麻烦你许多?”